营外炊烟,帐内剑鸣
秦军大营外的土路上,尘土还沾着河西战场的余温,却被一阵接一阵的笑语揉得柔软。暮色把旗帜上的“秦”字染成深褐,辕门两侧的甲士虽仍持枪肃立,肩甲上的寒意却被涌来的人潮冲散——这是河西大捷后,秦军特许的半日团聚假,乡人们从数十里外的村落赶来,怀里揣着麦饼、布巾,眼里装着盼了数月的身影。
李三柱刚走出营门,就被一团小小的身影撞进怀里。“爹!”女儿小蛮仰着满是泥点的脸,小手死死攥住他甲胄的系带,指甲缝里还嵌着田埂上的草屑。他慌忙卸下头盔,粗糙的手掌蹭过女儿额前的碎发,指腹触到那道浅浅的疤痕——是去年他出征前,孩子追着牛车摔的。“慢些跑,当心摔着。”李三柱的声音比握戟时还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枚青铜爵印,上面“公士”二字虽刻得朴拙,却在暮色里泛着亮。
妻子赵阿翠快步走来,接过他手里的头盔,指尖擦过甲胄内侧磨出的毛边,眼眶一下就红了。“这印……”她捏着爵印,指腹反复蹭着边缘,“真能分到田?”“咋不能!”李三柱把小蛮抱到肩头,声音亮得像营里的号角,“商君新法写得明明白白,斩首一级赐爵一级,我这次在少梁城下斩了个魏兵伍长,爵升公士,田一顷,宅九亩!以后咱们不用再租地主的田,小蛮也能有自己的院子耍了。”
小蛮趴在父亲肩头,伸手去摸爵印上的纹路,咯咯笑:“爹,这印能换糖吃吗?”赵阿翠拍了下女儿的手,却忍不住笑出泪:“傻丫头,这比糖金贵。你爹在外头打仗,胳膊上挨了一刀,就是为了这印,为了咱们的田。”李三柱忙把袖子撸上去,露出一道结痂的伤疤,却笑着遮:“小伤,不碍事。你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以后我再立些功,升了上造,还能让你和小蛮住砖瓦房。”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王翦正望着这一幕出神。他手里攥着块半旧的木牍,上面是母亲上个月托人捎来的信,字歪歪扭扭,却写得密密麻麻:“家中粟米够吃,你爹的腿好多了,勿念。你在营里要听话,莫逞强。”风卷着土腥味吹过来,他想起去年离家时,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把这木牍塞进他手里,反复说“平安就好”。如今河西大捷,他虽因献策奇袭粮道得了公士爵,却还没机会把消息捎回家——营里的信使昨日刚出发,要等下次送信,还得半个月。
“想啥呢?”一只手拍在他肩上,蒙恬提着壶水走过来,壶身还沾着渭水的凉意。王翦回过神,把木牍塞进怀里,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他们团聚,想起家里了。”蒙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三柱正把小蛮举过头顶,赵阿翠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刚从怀里掏出来的麦饼,笑得眉眼弯弯。“再过些日子,等边境安稳了,咱们就能请探亲假。”蒙恬拧开壶盖,递给他,“我爹昨日还说,等我回去,要教我骑他新驯的那匹黑马。”
王翦接过水壶,喝了口凉水,压下心里的酸涩。他想起初见蒙恬时,在咸阳城外的演武场,十二岁的自己连弩都握不稳,蒙恬却能一箭穿靶心。如今两人都成了伍长,各领五十卒,在河西战场上并肩作战,从试剑少年长成了能扛事的士卒。“你说得对。”王翦把水壶递回去,目光扫过营内的演武场——夕阳下,还有士卒在操练,长戟挥舞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一道道挺拔的线,“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操练,下次若有战事,咱们得立更多功,才能让家里人更安稳。”
蒙恬笑着点头,指了指演武场的方向:“走,去看看兄弟们的操练。方才我路过,见老张他们练弩时,准头还不太够,你去指点指点。”王翦应了声,转身跟着蒙恬往营里走。路过李三柱一家时,小蛮正好朝他们挥手,脆生生喊:“王伍长!蒙伍长!”李三柱也笑着拱手:“两位伍长,日后还请多关照!”王翦和蒙恬回了礼,脚步不停,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阿翠正把麦饼掰成小块,喂给小蛮,李三柱坐在一旁,手里摩挲着那枚公士爵印,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营内的操练声越来越近,士卒们的呼喝声在暮色里回荡。王翦攥了攥拳,指甲触到怀里的木牍,忽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你在营里要听话,莫逞强。”可他知道,在这大秦的军营里,“不逞强”就是对自己、对兄弟、对家里人不负责。去年奇袭粮道时,若不是他和蒙恬坚持要去勘察汾水浅滩,若不是兄弟们冒着风险涉水绕后,哪能那么快断了魏兵的粮道?哪能有今日的河西大捷,哪能有营外这团聚的笑语?
“在想浅滩那事?”蒙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侧头问。王翦点头:“那会儿要是咱们判断错了,兄弟们怕是要吃亏。”“可咱们没判断错。”蒙恬停下脚步,望着演武场上操练的士卒,声音沉了些,“我爹常说,行军打仗,既要敢拼,也要会谋。咱们现在多练一分,下次打仗,兄弟们就少一分危险,家里人就多一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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