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高兄这是往咸阳送肥牛?"对面来的商队里,燕国商人荆轲探出头。他车上载着辽东的貂皮,钱袋鼓鼓囊囊,"俺这趟换了五百枚秦半两,在洛阳买丝绸时,掌柜的见了这钱,给的价都比别人高两成。"
弦高勒住缰绳,指着路边新立的石碑:"你看那上面刻的,秦半两在韩、赵、魏境内都能通用,兑换点比驿站还密。"石碑上的律令墨迹未干,最末行写着"盗铸秦半两者,斩立决"。
两人在道旁酒肆歇脚时,见几个秦国商人正用秦半两结算。一枚钱换三斗粟,五枚钱换匹麻布,数钱的手指翻飞,铜钱在木桌上跳着清脆的舞。邻桌的魏国商人看得眼热,摸出本国的布币想换,被掌柜摆手拦住:"客官不如往前再走三里,驿站便能换秦半两,比这布币好用多了。"
弦高看着这幕,忽然明白为何秦军能千里奔袭——粮草辎重的结算若是这般顺畅,兵锋自然能快人一步。他摸出枚秦半两放在桌上,铜锈在阳光下泛着青绿色的光,像块凝着岁月的玉。
四、钱范之争
临淄城的夜总带着海盐的腥气。齐国大夫田单站在密室里,看着案上排列的秦半两,指节捏得发白。桌下藏着的,是刚从秦国偷运回来的钱范——那些刻着"半两"二字的泥模,边缘还沾着蓝田铜矿的矿砂。
"大夫,依此范铸造,三日便可出十万枚。"工匠捧着新铸的仿品,与真品几乎无二。
田单却将仿品扫落在地:"秦半两用的是'法钱'之制,每枚重十二铢,铜锡配比都有定数。你这仿品轻了半铢,穿绳时孔边还会刮手,商人怎会认?"他捡起枚真品,"李斯那厮,竟连钱孔的圆角都算到了。"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田单推开窗,见集市上的商人正围着秦国来的商队。那些秦商用秦半两买齐国的海盐,一枚钱换三斤,比用齐刀币划算得多。围观的齐人啧啧称奇,手里的刀币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传我命令。"田单转身,声音里带着疲惫,"开放临淄与咸阳的货币互兑,按秦廷的比例来。"
工匠愣住:"那我等数月的仿制......"
"烧了。"田单望着远处的烽火台,"秦半两能通行天下,靠的不是铜料,是那'半两'二字背后的法度。我等学不来。"
密室里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仿造的钱范在烈焰中蜷曲变形,像些被揉碎的野心。田单知道,从今夜起,天下的商路之上,将只听一种钱响。
五、天下通流
一年后的咸阳,吕不韦站在新落成的市楼之上。这座高三层的楼阁是秦国的"金融中心",每层都挂着巨大的衡器,各地商队在这里用秦半两结算,铜钱碰撞的声音像场永不落幕的雨。
楼下的广场上,燕国的貂皮、楚国的漆器、赵国的铁器正被装上马车。账房先生们捧着账本穿梭其间,笔下的数字都以秦半两为单位,再也不用为换算头疼。李斯缓步走上楼,手里拿着份新报上来的户籍册。
"吕君看这组数字。"李斯指着册上的记录,"推行秦半两以来,关中粮价稳定在每石三十钱,蜀锦在临淄的售价比从前高了三成,而我秦地的铁器,已能换得匈奴的良马。"
吕不韦忽然指着楼外驰道:"那不是弦高么?"
郑国商人正指挥着仆从装货,车上的秦半两装了满满三箱。他抬头看见市楼上的两人,遥遥拱手。去年用肥牛换来的秦半两,让他在西域换了批美玉,转手便赚了十倍。
暮色降临时,市楼的灯笼次第亮起。李斯望着满城灯火,忽然想起初铸秦半两的那个夜晚,章邯说这钱能让天下的商路都朝着咸阳来。如今看来,何止是商路——那些随着秦半两流通的,还有度量衡的统一,还有法度的威严,还有天下人对"统一"二字的渐渐习惯。
吕不韦摸着袖中的秦半两,铜钱已被体温焐热。他想起年少时在各国辗转,每到一地都要先学辨钱,如今却能带着同一串钱走遍天下。这小小的方孔圆钱里,仿佛藏着条看不见的线,正将四分五裂的天下,慢慢缝合成一个整体。
市楼的钟声敲响,惊起檐下的夜鹭。远处的作坊里,新一批秦半两正在范模中冷却,棱角间的青光,像极了破晓时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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