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墓土,沉重地压下来,吸走了最后一丝活气。
婴儿那微弱如游丝的气息,彻底断绝。冰冷,僵硬,像一截失去生命的朽木躺在破布之中。只有那几片散发出死灰色磷光的奇异冷石,依旧固执地亮着,将周围几尺内的湿滑岩壁和蜷缩的死尸涂抹上惨淡的幽光,仿佛为这方绝地描摹的墓室壁画。
刘子云单膝跪在冰冷的苔藓地上,膝盖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变成两块死肉。支撑在地的手掌下,是婴儿脖颈处那层覆盖着死皮的薄薄皮肤。指尖能清晰触碰到那东西——坚硬、冰冷、棱角分明地嵌在皮肉之下。一块异物,仅此而已。没有记忆的共鸣,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极致的虚弱和体内那道如同跗骨冰针的恐怖剑伤在疯狂叫嚣,撕扯着残存的神魂。
剧痛是麻木的伙伴。丹田像是一个被冰雪灌满的空洞,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寒意更深入骨髓一分。力量?早已经消散如烟。如今的身体,只是一具被诅咒的残骸,在这暗无天日的绝境里等待彻底腐朽。
石壁上的剑痕在幽微的灰光下无声狞笑,嘲笑他三年前留下的坐标,竟指向了自身的葬身之地。什么机缘?不过是绝路前的幻觉,溺死者眼前的一捧倒影。意志如同烛火,在寒风中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就是现在!
婴儿脖颈下,皮肉里那块冰冷的异物,核心深处仿佛被无形的锤骤然敲醒!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纯粹的、冰封万物的寒源,毫无征兆地爆发!
它不是力量的外泄,而是一种绝对的……饥饿!一种对至寒能量的狂暴掠夺!一种冰冷到极致、贪婪到极点的吞噬本能!
刘子云按在那块皮肤上的手指首当其冲!一道刺穿灵魂的冰冷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痛!
是抽离!
是掠夺!
那残存在他体内、深植于丹田深处那道狰狞伤口中的恐怖剑意——那道斩灭他一切修为、将他变成废人的绝顶剑意残余——此刻竟然像被投入了无底玄冰漩涡的滚烫铁汁,被那异物爆发的寒源引力疯狂地撕扯、吞噬!
“嘶——!”
刘子云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气音!身体触电般剧烈颤抖!不是恐惧于外来的攻击,而是源于身体最深处、那道支撑他最后一丝生命形态的“支柱”正在被外力强行抽取、拔除的恐怖撕裂感!仿佛有冰冷的钩子探入了丹田伤口的根源,要将其连根拔起!
他猛地向后仰倒,那只触碰婴儿的手如同被剧毒冰蝎蛰刺般狠狠甩开!整个身体脱力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瞬间被炸裂般的黑暗与冰冷的金星充斥!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唰!!!
刺目的灰白强光瞬间吞噬了视线!
瓦盆底部的几片冷光石仿佛被浇上了滚烫的油,死灰色的光华猛然暴涨十倍!浓郁、凝实、带着凛冽寒气的灰白光芒如同爆发的洪流,狂猛地冲刷而出,将拱门内狭小的空间映照得如同惨白雪原!幽深狭窄的隧道被这刺骨的亮光照亮了大半,潮湿的岩壁、地面的苔藓、伏倒的死尸……一切都在这没有温度的寒光中纤毫毕现!
就在这强光爆发的瞬间!
那个盛着半盆浑浊液体的破瓦盆!水面剧烈地震荡!
灰白刺眼的光芒、水面的反光、以及水中倒映出的石壁上那道狰狞剑痕的影像……在水波动荡中疯狂扭曲、交叠、折射!
一个匪夷所思的、如同水底深渊般幽暗的、不规则孔洞的扭曲倒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动荡的水面中央!
那景象一闪而逝,如同水面之下的鬼魅。但绝不是石壁该有的倒影!它像一个通往冰冷虚无的隧道口,在那片灰白强光的水面倒影中惊鸿一现!
与此同时!
咔!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水波震荡的轻响和刘子云粗重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
声音来源,直指刘子云刚刚甩开的、婴儿脖颈下的皮肉处!那块硬物……那块爆发出恐怖寒源之力的异物,在强行撕扯了他体内那道恐怖剑意后,其本身……似乎承载不住这份巨力的反噬或某种质变……产生了裂痕!?
剧痛依旧在神经上跳跃翻腾,冰冷的汗水浸透破烂的衣衫。刘子云挣扎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次喘息都带出浓重的白雾,肺里像塞满了冰碴。他的视线模糊,只能死死盯住婴儿脖颈下那个位置。
刚才那水中幻影般的孔洞倒影……那是什么?机缘?陷阱?还是一切毁灭的开端?
还有……那冰冷的异物……里面那东西……是在碎裂?还是……在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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