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损毁瓷器事件平息后,扬州城的暑气愈发浓烈。码头边的梧桐叶被晒得蜷起了边,蝉鸣在热浪中显得格外聒噪。林远站在天元镖局新落成的验货大厅里,看着伙计们将一箱箱货物整齐码放,眉头却始终紧锁——虽然镖局凭借危机处理重获商户信任,但那场损失惨重的事故,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大厅内弥漫着淡淡的桐油味和货物的混杂气息,伙计们的吆喝声、木箱碰撞声此起彼伏。林远随手翻开一旁的货物登记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期运输的各类商品,以及对应的损耗和赔偿情况。短短半个月,因各种意外导致的货物损失赔偿金额,已经达到了往年同期的两倍之多。
“掌柜的,杭州茶商送来加急信。”老周擦着额头的汗珠,递上一封用火漆封印的信函,“说是上个月运输的龙井,因船舱湿气过重,半数茶叶受潮,要求赔偿。”
林远展开信纸,墨香中隐隐夹杂着受潮的霉味。信中言辞激烈,茶商不仅要求全额赔偿损失,还威胁要终止合作,并在商户间宣扬天元镖局的“无能”。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因不可抗力导致的货物纠纷,尽管镖局承担了部分损失,但长此以往,不仅利润受损,信誉也会再次动摇。他摩挲着信纸边缘,突然想起现代物流中的保价运输制度,心中猛地一亮。
“召集所有账房先生和漕船管事,半个时辰后开会。”林远将信纸往袖中一塞,大步走向顶楼的议事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在青砖地面拖出一道狭长的影子。议事厅内,檀木长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各类账本和漕运相关资料,墙上挂着大幅的大明地图,上面用红绳标注着主要的漕运路线。
半个时辰后,议事厅内烟雾缭绕,十二位核心成员围坐在长桌旁。陈大海将佩刀“哐当”一声放在桌上,瓮声瓮气道:“掌柜的,最近麻烦事一桩接一桩,是不是该给漕船再加层防雨布?”
“防雨布治标不治本。”林远铺开一张泛黄的漕运路线图,用朱砂笔在关键节点画上红圈,“暴雨、风浪、虫害,这些天灾人祸防不胜防。我打算推出‘保价运输’——商户可自愿为货物投保,若途中损毁,镖局按三倍赔偿。”
话音未落,账房先生老钱“嚯”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三倍赔偿?掌柜的,上个月瓷器那单,咱们连修复带赔偿,差点赔空了库房!要是都按三倍……”
“所以才叫‘试水’。”林远从袖中掏出一叠草拟的文书,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条款,“保价费用按货物价值千分之五收取,投保货物单独造册,运输时配备专属押运员,船舱增设三重防护。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只对长期合作、信誉良好的商户开放。”
会议室陷入沉默,唯有墙上的沙漏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漕船管事老孙挠了挠头,开口道:“掌柜的,虽说有防护和专属押运,但这一路上变数太多,万一真出了大问题,咱们拿什么赔?”
林远走到墙边,取下一幅卷轴展开,露出里面记录的镖局资产明细:“这是我们现有的漕船、库房、土地等不动产,总价值超过五万两白银。同时,我已经与扬州钱庄的王老板谈妥,他们愿意为我们提供最高两万两的信用贷款作为应急资金。”他又拿出一份名单,“这些是我们筛选出的二十家优质商户,他们的货物价值高且稳定,是保价运输的首批目标客户。”
老周捻着胡须缓缓开口:“这法子听着新鲜,但商户真愿意多掏钱?”
“就从苏州绸缎庄开始。”林远指着地图上的苏州城,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胡老板刚签了半年的贡缎运输合同,我亲自去谈。”他详细介绍了针对绸缎这类贵重且易损货物的特殊防护措施,包括在船舱内设置悬挂式衣架,避免绸缎堆叠产生褶皱;使用经过特殊处理的防潮布料包裹货物等。
三日后,林远带着改良版的漕船模型和详细的保价方案,踏进了苏州绸缎庄的大门。绸缎庄内,各色绚丽的绸缎挂满墙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胡老板半躺在雕花檀木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目光在模型的隔水舱和防震夹层上停留片刻,嗤笑道:“林掌柜,你这‘三倍赔偿’的噱头倒是新鲜,可万一我的贡缎全毁了,天元镖局拿什么赔?”
林远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码放在桌上:“这是五千两现银,存在扬州钱庄做保证金。另外——”他展开一卷泛黄的地契,“码头新购置的三座仓库,也可作为抵押。”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拿出了一份详细的风险评估报告,上面用图表和数据展示了近年来漕运途中各类风险发生的概率,以及天元镖局针对这些风险采取的应对措施。
胡老板的茶杯在茶托上轻轻一磕,溅出几滴茶水。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哈哈大笑:“好!我就信你一次!这批运往京城的贡缎,我全保价!”临走前,林远还特意留下了一个微型的货物防护装置样品,让胡老板直观感受天元镖局在保护货物方面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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