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夜比寻常更冷。
李掌柜被按在潮湿的草席上,浑身抖得像筛糠,狱卒的皮鞭抽在砖墙上发出噼啪响,他喉间溢出的哭腔却比鞭声还尖:"大人饶命!
小人都说!
赵侍郎上个月十五在醉仙楼二楼雅间收了我三万两银票,票号是'同福'......"
隔壁审案室里,苏婉儿隔着竹帘听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封从李掌柜宅里搜出的密信。
信上"军粮扣三成,银两分半"的字迹歪歪扭扭,倒像是故意模仿赵侍郎的笔锋——可她总觉得这笔画间藏着点熟悉的力道。
"郡主,赵侍郎求见。"小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婉儿抬眼,就见赵侍郎踉跄着跨进门,官服前襟沾着草屑,平日油光水滑的须发散乱成缕。
他扑到苏婉儿跟前,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郡主明鉴!
小人虽爱财,却断不敢动军粮的主意!
那李掌柜定是被人逼供,胡乱攀咬!"
苏婉儿垂眸看他发颤的后颈,忽然想起昨日在御书房,赵侍郎呈递的西北军报边角有块茶渍——那是他每次紧张时总爱端茶却握不稳杯的习惯。"赵大人且宽心。"她伸手虚扶,"陛下要的是真相,不是替罪羊。"
赵侍郎抬头时眼眶通红,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再说什么,被随侍的小太监搀着退了出去。
门帘落下的瞬间,苏婉儿瞥见他袖中露出半截烧焦的纸角,心下更沉——看来有人早就在清理痕迹了。
回到偏殿,案上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苏婉儿展开李掌柜的密信,又取出从赵侍郎府里搜来的日常手札,两相对照:密信的横画收笔刻意下压,而赵侍郎手札里的横画总带着微不可察的上挑。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整理奏折时,兵部尚书刘大人呈的《边防守备策》——那字迹的捺脚处有个几乎相同的回锋。
"小梅!"她拍案而起,"速去御书房,把近半年兵部所有往来公文都取来,特别是刘大人的亲笔!"
小梅被她骤变的语气惊得一哆嗦,却也不敢多问,提了灯笼就往外跑。
苏婉儿站在案前,指尖抵着太阳穴,脑海里像过电影般闪过刘大人每次早朝时的模样:他总站在文官队列最前端,玄色官服熨得笔挺,说起边关事务时声如洪钟,连陛下都要点头称是。
可谁能想到,这副忠肝义胆的模样下,藏着颗搅动风云的心?
半个时辰后,小梅抱着一摞公文跌跌撞撞闯进来,发间珠钗都歪了:"郡主,御书房的公公说刘大人的公文最齐整,都收在东阁第三层......"
苏婉儿顾不上她的狼狈,抽过最上面那份《秋防军粮调运疏》。
刘大人的字迹跃入眼帘:横如折铁,竖若悬针,那抹藏在捺脚的回锋,与李掌柜密信里刻意掩饰的笔锋,竟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捏着两份文书的手开始发抖。
刘大人为何要动军粮?
边关若乱,朝廷必然调兵遣将,兵部作为统筹军务的中枢,权势自然水涨船高......她突然想起上个月刘大人在朝会上力主削减西北驻军,美其名曰"节省开支",原来都是为今日做铺垫!
"陛下,臣妾有事启奏。"
次日早朝,苏婉儿跪在丹墀下,手中的两份文书被晨光照得透亮。
赵顼正翻着刑部昨夜呈的供状,闻言抬眼时眉峰微挑:"玉昭郡主有话但说无妨。"
"真正操控李掌柜,借赵侍郎做挡箭牌的幕后之人,是兵部尚书刘大人。"
殿中瞬间落针可闻。
站在文官首列的刘大人猛地转头,三缕长须都在发抖:"郡主血口喷人!
刘某对陛下一片赤心......"
"刘大人别急。"苏婉儿展开两份文书,"这是李掌柜的密信,这是大人上月呈的《秋防军粮调运疏》,笔锋走势、起承转合,连墨色浓淡都如出一辙。"她抬眼看向龙椅上的赵顼,"陛下若不信,可命翰林院的书法大家来验。"
赵顼的目光在两份文书上扫过,指节缓缓叩着御案。
刘大人的额头渗出冷汗,官服后背渐渐洇出深色水痕。
"传翰林院侍书郎。"赵顼的声音像浸了冰,"即刻验看这两份笔迹。"
苏婉儿垂眸时,瞥见刘大人攥着朝笏的手在抖。
她知道,接下来的验看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的杀招,是刘大人这些年为了搅乱边关,究竟还做了什么。
殿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响。
赵顼的目光扫过阶下脸色煞白的刘大人,忽然想起三日前他还在说"西北太平,无需增粮"。
原来这太平,都是用军粮的缺口、将士的性命,堆出来的虚假繁荣。
"陛下,翰林院侍书郎到。"
苏婉儿望着殿门处走进来的白须老者,袖中的手悄悄松开。
她知道,今夜的兵部衙门,怕是要比刑部大牢更热闹了——而刘大人私通外敌的证据,或许正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暗格里,等着被翻出来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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