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的陈府正厅被晨雾浸得发潮,苏婉儿踩着青砖跨过门槛时,靴底沾了片飘落的银杏叶。
她垂眸扫过满地狼藉——昨日还摆着鎏金博古架的位置,如今只剩几道深浅不一的拖痕,几个府兵正用刀背敲着墙根,铜器相撞的脆响在空荡的厅里撞出回音。
"玉昭郡主。"马侍卫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腰间佩刀未解,袖角还沾着陈府家丁反抗时溅的血点,"陈府上下已押去大牢,祠堂和库房都封了封条。"
苏婉儿抬头,晨光透过破损的窗纸斜斜切进来,照得她眼底浮起一层淡金。
这是"明察秋毫"技能运转时的征兆,她能清晰看见马侍卫眉骨处新添的擦伤,连他靴底沾的陈府青石板碎屑都粒粒可数。
"劳烦马侍卫带本宫去祠堂。"她声音清婉,指尖轻轻抚过身侧的檀木柱,柱身新刮的痕迹里还嵌着半片朱砂——是昨夜黑衣人招供后,赵顼命人连夜贴的封条残屑。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苏婉儿的呼吸微滞。
正中央的香案上供着陈氏族谱,香灰落了半案,最里侧的青砖地面却泛着不自然的反光。
她眯起眼,顺着光线望去,墙角那幅《寒梅图》的墨色突然在视野里放大——枝桠间的苔点浓淡不均,梅瓣边缘的晕染像是仓促补上的,连画轴末端的云纹铜扣都比寻常摆件低了半寸。
"郡主可是觉得这幅画有问题?"王公公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手里攥着块绣着百子图的帕子,正擦着额角的汗,"老奴瞧着这画俗得很,陈夫人前日还说要换幅松鹤图呢。"
苏婉儿指尖虚点在画框与墙的缝隙间,那里落着层极薄的铜锈:"王公公可闻见铁锈味?"
王公公抽了抽鼻子,突然瞪圆眼睛:"是!
方才还道是府兵佩刀的味儿,原是从这儿来的......"
"郡主,时辰不早了。"李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捧着个描金漆盒,盒盖缝隙里露出半截黄绫——是赵顼命人清点的陈府田契,"陛下午膳前要见您,该回了。"
苏婉儿收回手,袖中指尖悄悄记下画轴与墙的夹角角度。
她转身时,《寒梅图》在余光里晃了晃,画中最顶端的那朵梅花,花蕊竟比其余的大了一圈。
是夜,承玉阁的更漏敲过三更。
苏婉儿将宫灯芯挑得极细,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摊开的手心里投下张简图——白日里默画的《寒梅图》结构,连每道褶皱都分毫不差。
"过目不忘"技能运转时,她能清晰回忆起画轴底部那道两指宽的暗纹。
指尖沿着简图描摹,当触到画轴末端的云纹铜扣时,她忽然顿住——白日里铜扣上的划痕,竟与陈府库房锁头的划痕纹路相似。
"机关......"她轻声呢喃,将简图折成小块塞进袖中。
青鸾纹宫装外罩了件玄色斗篷,发间只插了支素银簪子,这是她从前做宫女时惯用的乔装。
陈府外的守卫换了班,两个小太监抱着酒坛缩在墙根打盹。
苏婉儿贴着影壁溜到祠堂后窗,窗棂上的封条被她用指甲轻轻挑开,动作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花瓣。
《寒梅图》在暗夜里泛着冷白的光。
苏婉儿踮脚凑近,"明察秋毫"技能下,画轴底部的铜扣终于显露出端倪——原本该是闭合的云纹,尾端竟有半枚极细的铜钮,与铜锈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尖轻轻一按。
"咔"的轻响惊得梁上栖鸟扑棱着飞走,整面墙壁竟缓缓向右侧移开。
苏婉儿迅速摸出怀里的琉璃灯,暖黄的光顺着石阶淌下去,映出满室冷光——整面墙的刀枪剑戟,木架上码着的皮箱里漏出半卷书信,最里侧的石桌上,半块残诏在灯光下泛着暗黄。
"中秋夜子时,开玄武门......"她捡起地上的信笺,字迹是陈延之的,"太后遗诏在此,当奉三皇子为帝......"
苏婉儿的指尖在残诏上顿住。
遗诏末尾的朱印虽已残缺,却能隐约看出"凤章"二字——那是先太后的私印。
她迅速从袖中抽出抄经的竹片,笔走龙蛇地誊抄关键内容,耳尖却始终竖着,听着头顶的动静。
当更漏敲过五更时,苏婉儿将抄好的竹片塞进衣襟最里层。
她最后看了眼密室,目光扫过那半块遗诏时,突然发现诏文边缘有行极小的蝇头小字:"婉儿,当心......"
她猛地抬头,琉璃灯在手中晃了晃,光晕里浮起细密的尘埃。
祠堂外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苏婉儿迅速退出密室,将墙壁推回原位时,《寒梅图》的梅瓣在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从未被动过。
承玉阁的窗纸泛起鱼肚白时,苏婉儿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
她摸了摸衣襟里的竹片,镜中映出的眼尾还带着熬夜的淡青,却亮得像缀了星子。
"陛下圣明......"她对着镜子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明日早朝,这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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