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李嬷嬷的铜烟杆已敲得案几咚咚响。
苏婉儿垂眸站在书案左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绣的缠枝莲纹。
这是赵婕妤昨日塞给她的宫缎,说是"立威要穿得体面",此刻却被她攥出了褶皱——晨会上李嬷嬷第三次将"新官上任"四个字咬得极重,尾音像根细针,扎在"苏伴读"三个字上。
"昨儿尚衣局送的春衫,说是按御书房规制裁的。"李嬷嬷拨了拨水烟袋,青烟从她鹰钩鼻下漫开,"可老奴瞧着这裙裾,比司制女官的还长三寸——莫不是有人仗着圣心,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殿内小太监们端茶的手都颤了颤。
苏婉儿抬眼时正撞进李嬷嬷阴鸷的目光,那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刮过她耳后那点未消的薄红——那是昨日赵顼替她理鬓发时留下的。
她忽然想起王公公昨夜在偏殿说的话:"李嬷嬷的儿子被灭口前,往宫外送过三封信。"
"嬷嬷教训的是。"她屈膝福了福,声音软得像三月柳,"是臣妾疏忽了。
这就去尚衣局改尺寸,定要合了规制才好。"
李嬷嬷的烟杆顿在半空。
她原等着苏婉儿辩解,好抓个"顶撞长辈"的错处,不想这丫头偏生把软刀子裹了蜜。
老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又很快压成笑纹:"到底是聪明孩子。"她起身时,玄色裙裾扫过苏婉儿脚面,"老奴去慈宁宫给太后请早安,御书房的茶点单子,你替老奴过过目?"
待李嬷嬷的身影消失在朱漆门后,王公公立刻凑过来,枯树皮似的手在她袖上轻扯两下。
老太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声音压得比猫叫还轻:"姑娘可细想过?
李嬷嬷昨儿让小桃去了景阳宫——景阳宫那位,可是淑妃娘娘的陪嫁。"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景阳宫淑妃,是前朝宰相之女,素与赵顼生母康太妃不和。
她忽然想起昨夜承露阁后窗的风声里,混着两句模糊的对话:"...苏府的旧账...前皇后..." 此刻王公公的话像根火柴,"啪"地擦亮了那些碎片。
"王公公,"她垂眼将茶点单子折成小方块,"昨儿尚食局送的蜜饯,您收着?"
王公公一怔,随即明白她在打暗号。
老太监咳了两声,背着手往廊下走:"老奴去看看茶炉——姑娘记着,日头毒的时候,别在檐下站久了。"
日头爬上东墙时,苏婉儿独自留在御书房整理新到的奏折。
檀木书匣里的卷宗泛着旧纸的苦香,她翻到《前皇后丧仪实录》时,指尖突然顿住。
这卷她前日才抄录过,目录第三页分明记着"追封故贵妃陈氏为德妃,祔葬乾陵",可此刻展现在眼前的,却是"追封尚宫刘氏为德妃"。
她快速翻完十三页,心跳声在耳中轰鸣——关键的第七页不翼而飞,那页原是前皇后临终前召见的名单,她记得清楚,头一个名字就是"苏靖"。
"过目不忘"的技能在脑海里翻涌,她闭了闭眼,名单上的字迹便清晰浮现:苏靖(从五品通判)、陈延之(正三品大理寺卿)、...陈氏?
她猛地睁眼,已故贵妃陈氏的名讳,竟与母亲牌位上的"陈月白"同姓。
窗外传来小太监的脚步声,苏婉儿迅速将卷宗合起,袖中半片碎瓷硌得腕骨生疼。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苏家的清白"。
此刻碎瓷上的螺子黛紫痕泛着暗芒,像在应和她狂跳的心跳——原来母亲的遗愿,竟藏在这深宫最隐秘的卷宗里。
"苏伴读!"
小福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惊得她手一抖,卷宗"啪"地落在案上。
"皇上召见,说...说要问今日早朝的折子。"小福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扫过她紧攥的卷宗,"姑娘快些吧,皇上在御花园的竹影亭等着呢。"
苏婉儿将卷宗塞进书匣,锁扣"咔嗒"一声落定。
她理了理鬓发,转身时瞥见铜镜里的自己——眼尾还带着晨雾的湿意,可那抹藏在眼底的光,比昨日更亮了几分。
竹影亭的方向,龙涎香的味道正随着风飘过来。
她摸着腰间的碎瓷,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轻响:【容貌之谜·线索+3】。
"回皇上,"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声说,"臣妾好像...摸到那根线头了。"
殿外传来小福子催促的咳嗽,苏婉儿提起裙裾往外走。
晨光透过廊下的紫藤花架,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母亲当年在绣楼里教她穿针时,窗纸上的日影。
御花园的竹影亭里,赵顼正翻着新得的墨竹图。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来,目光落在苏婉儿攥得发白的袖口上——那里隐约露出半片碎瓷的棱角。
"婉儿,"他放下画轴,声音里带着晨起未散的哑,"朕昨日让你查的河防图,可有着落?"
苏婉儿顿在亭外五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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