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的鞋跟已叩响了鉴宝阁外的青石板。
她怀里的《金石考》被捂出了潮气,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昨夜那幅画像上的朱砂痣还在她心口发烫,可此刻更紧要的,是朱大人今早差小太监传的话:"辰时三刻,带《金石考》来鉴宝阁。"
推开门的瞬间,金芒刺得她眯起眼。
三十余件珍品沿檀木架一字排开,和田玉琮泛着凝脂光,青铜爵上的云雷纹还沾着晨露,最中央的青玉璧被锦缎垫着,缺口处露出半截沁色。
朱大人负手立在架前,灰鼠皮帽下的眉峰微挑:"苏姑娘,这些都是各藩属国新贡的'珍品',老臣眼拙,劳你辨辨真伪。"
苏婉儿喉间滚过一丝紧张。
她想起昨夜系统提示"鉴宝识玉"技能升至二级时,脑海里突然涌入的古玉断代口诀——"汉玉多璃光,宋玉显柔润"。
指尖刚触到那方青玉璧,沁色里的暗红便像活了似的在眼前铺展:"此璧是北周旧物,缺口处的血沁非人工染成。
但..."她顿了顿,指腹划过璧身一道极细的划痕,"这道浅痕是用新磨的金刚钻刻的,应是三日前有人试图仿刻铭文。"
朱大人的鼠须突然抖了抖。
他凑近看了片刻,又转身拿起件鎏金铜炉:"这炉呢?"
"炉身的错金银工艺是大昭特有的,但龙首吞珠的纹饰..."苏婉儿指尖掠过炉耳,"与十年前西戎进贡的金错铜鼎如出一辙。
西戎王去年新丧,断不会用先代旧器再贡。"
"妙!"朱大人一拍手,眼里的审视褪了三分,"再看这串东珠。"
十二颗东珠在她掌心滚成圆,最中间那颗的光泽明显暗了半分:"南海产的东珠,新采的应是'走盘珠',滚起来不带滞涩。
这颗...怕在药水里泡过,人为提亮了色泽。"
当最后一件青瓷盏的胎质被她说出"是越州窑今年新烧,故意做旧"时,朱大人的胡须几乎翘到了帽檐:"苏姑娘这双眼睛,比老臣养了二十年的鉴宝师还利!"他转身从袖中摸出枚铜牌,"去静思居吧,陛下要见你。"
静思居里飘着沉水香。
苏婉儿跨过门槛时,瞥见屏风后有道青灰色人影——皇帝赵顼着月白暗纹锦袍,正支着下巴看她。
"苏姑娘昨日在御书房收拾《古玉图谱》,今日便来考鉴宝。"赵顼的声音像浸了冷泉,"倒像是早有准备。"
苏婉儿心尖一跳,福身时裙角在地上扫出半道弧:"民女只是...从前在苏府管着库房,常帮着清点旧物。"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后母总说庶女要学些傍身的本事,倒不想今日派上用场了。"
"傍身的本事?"赵顼轻笑一声,"那你说说,除了鉴宝,还学过什么?"
"读些杂书。"苏婉儿指尖轻轻绞着帕子,"《金石考》《古玉图谱》这类,看着枯燥,倒比《女戒》有趣些。"她抬眼时睫毛微颤,"民女总觉得,玉有玉的脾气,和人一样——有的藏着千年故事,有的不过是块漂亮石头。"
屏风后的影子动了动。
赵顼突然道:"朕前日翻旧画,见幅二十年前的仕女图。"他的声音放得很慢,"画中女子穿月白襦裙,眉间点着朱砂痣...和你生得极像。"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画像上"似曾相识"四个字,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你生得像个人",喉间却溢出丝轻笑:"陛下这话说得民女惶恐。
民间常有容貌相似的,前儿还听小宫女说,洗衣局的张嬷嬷和御膳房的李婶长得像双生姐妹呢。"
静思居里的沉水香突然浓得呛人。
赵顼沉默片刻,指节叩了叩案几:"倒真是巧。"他起身时衣袍带起风,绕过屏风站定,"今日考得不错,赐你件东西。"
一方羊脂玉佩落进她掌心。
玉质温凉,背面刻着个"昭"字,边缘还留着未磨尽的刀痕。
苏婉儿抬眼时,正撞进赵顼深潭般的眼底:"这玉是朕少时随身带的,今日赏你——往后在宫里,总要有些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她捧着玉佩退下时,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阳光透过廊下的紫藤花照在玉上,"昭"字的刻痕里泛着淡红,像极了昨夜那幅画像上,眉间将坠未坠的血。
苏婉儿捧着玉佩退出静思居时,指尖被玉上的"昭"字硌得发疼。
晨雾散后,阳光穿过紫藤花串在廊下投下碎金,可那抹淡红的刻痕却像团烧不尽的炭火,在她掌心灼出一片麻痒——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你生得像个人"时,眼底也是这种灼烧般的亮。
"苏姑娘留步。"
转角处的脚步声惊得她睫毛一颤。
她垂眸将玉佩塞进袖中,转身时已换上寻常宫女的恭谨笑意——廊下站着个灰衣小太监,手里攥着半块碎瓷,"方才在鉴宝阁外拾到的,许是姑娘掉的?"
苏婉儿扫过那片带着青釉的瓷片,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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