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空旷,肃穆,冰冷。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耸的穹顶,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光格,却驱不散殿内那股沉淀了权力与威压的森然寒意。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朱元璋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孤高,冕旒早已除去,露出一张线条刚硬、如同被岁月和杀伐打磨过的岩石般的脸庞。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搭在鎏金扶手上的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捻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
毛骧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墨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丹陛之下,躬身:“陛下,徐行走带到。”
随着他的话音,两名锦衣卫力士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步履沉稳却沉重地踏入这象征着帝国至高权力的殿堂。担架上,徐鑫毫无生气地躺着,身上盖着一件御寒的旧披风,露出的脸惨白如雪,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他双眼紧闭,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被遗弃在岸边的鱼。
两名力士在距离御座约十步处停下,动作轻缓地将担架放下,随即垂手肃立一旁,如同两尊石雕。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整个奉天殿,只剩下朱元璋捻动扳指的细微声响,以及担架上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毛骧垂首侍立在担架旁侧,如同守护着某种危险物品。
朱元璋终于抬起了眼睑。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同两口积蕴了千年寒冰的古井。目光扫过担架上那具“半死不活”的躯体时,没有丝毫波澜,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进贡的奇珍,又像是在打量一头落入陷阱的猛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龙袍下摆拂过冰冷的金砖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一步步走下丹陛,步伐沉稳,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那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随着他的脚步蔓延开来,殿内所有人的头都垂得更低了。
朱元璋在担架前站定,距离不过三尺。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徐鑫完全笼罩。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龙威压迫场!】
【警告!宿主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精神防御几近于无!意识有被龙威冲击彻底湮灭风险!】
【紧急启动“龟息吐纳法”深度防御模式!意识沉潜度提升至极限!】
【被动感知:龙威压迫…强度评估:极高(致命级)…】
混沌的意识深处,系统尖锐的警报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徐鑫那本就沉沦在龟息吐纳被动循环中的意识,在龙威临体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含羞草,猛地收缩到了更深、更黑暗、更沉寂的角落!所有的被动感知被强行切断,只留下最本能的“吐纳”循环在维持着那丝微弱的生机。他对外界的一切彻底失去了反应,连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整个人如同真正的死物。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刃,一寸寸刮过徐鑫的脸。从枯槁的面容,到深陷的眼窝,再到干裂的嘴唇。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
“火毒?”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没有问任何人,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毛骧立刻躬身,声音平板无波:“回陛下,太医诊断,徐行走右臂及心脉遭异种火毒侵蚀,霸道异常,难以拔除。此番昏迷,亦是火毒反噬所致。”他顿了顿,补充道,“张世安言,其体内火毒炽烈,触之如烙铁,寻常药石难近,生机几被焚尽。”
“触之如烙铁?”朱元璋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从徐鑫脸上移开,落在了那只盖在旧披风下、只露出一点包裹布条的右手上。
【警告!目标(朱元璋)对“跗骨灵焰”产生高度兴趣!】
【警告!目标具备极强感知力!强烈建议避免其直接接触火毒核心!接触后果:未知(可能引动火毒彻底爆发)!】
系统的警报在徐鑫意识深处徒劳地闪烁,却无法传递出分毫。
朱元璋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带着常年握刀持弓留下的硬茧和细小的疤痕。它曾执掌生杀,搅动天下风云。此刻,这只手的目标,是担架上那只包裹着布条、散发着无形灼热气息的右手。
毛骧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太清楚眼前这位主子的性情了!一旦陛下认定此物有威胁,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下一刻可能就是雷霆手段!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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