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却仿佛预知了他的意图,微微摇头,那只独眼依旧紧紧锁定着图纸上刚刚被点亮的惰轮结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图纸边缘,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皮肉伤…不碍事…图纸…定稿了…今夜…必须…把惰轮…核心部件…赶制出来…” 他的精神仿佛被图纸完全吸住,身体的痛苦被暂时隔绝在外。
李岩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任何关于伤痛的关心,对这头倔强的技术孤狼而言,都是干扰。他转向赵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肃,却压得更低:“赵将军,邪石押运,务必万无一失!派你最得力的干将,双倍护卫!沿途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赵魁抱拳,杀气凛然,“已安排麾下最悍勇的百人队,由副将亲自押送!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星夜兼程!”
“嗯。”李岩颔首,目光扫过周围林立的甲士和远处依旧惊魂未定的工匠,“工地防御,外松内紧。刺客刚退,邪物刚现,幕后之人必不会善罢甘休。陈万财这条线,顺着纵火贼的口供,给我挖!把他藏在通州地底下的每一根触须,都给我连根拔起!我要知道,除了那‘上面的大人’,还有哪些牛鬼蛇神在兴风作浪!”
“是!”赵魁眼中厉芒一闪,领命而去,立刻开始布置对陈万财势力的雷霆清扫。
李岩的目光重新落回墨衡身上,看着他强忍剧痛、全神贯注地开始用更细的工笔勾勒惰轮部件的细节图,那专注而脆弱的身影在巨大的图纸和钢铁骨架的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韧。李岩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尊守护的塑像。他没有再打扰墨衡,只是静静地站着,为他挡住所有可能的干扰,也用自己的存在,无声地支撑着这技术者摇摇欲坠的意志。
然而,当四周只剩下图纸上炭笔划过的沙沙声、远处工匠的劳作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时,车厢中那惊魂一幕和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李岩脑海。
【警告!高能动能武器锁定!威胁等级:致命!】
【紧急规避协议启动!能量场偏转强制介入!本源能量消耗:1.2%!】
那毫无感情、带着细微电流杂音的宣告,如同附骨之蛆。本源能量消耗1.2%!这冰冷的数字,代表着系统那深不可测的“库存”被永久地削去了一块!而代价,仅仅是让他躲过了一支弩箭!这代价,是否过于沉重?这名为“系统”的存在,其力量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每一次的“兑换”与“介入”,消耗的又是什么?是某种不可再生的资源?还是……某种更为本质的东西?
李岩的眉头越锁越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忧虑压过了劫后余生的心悸。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额角——那里,刚才弩箭带起的劲风刮过,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灼痕。这微不足道的皮外伤,与那1.2%的本源消耗相比,显得如此荒诞而讽刺。这系统,究竟是助力,还是……某种更危险的依赖?它每一次出手,是否都在加速某种不可预知的终局?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阴影般在他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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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大胤王朝的心脏,京城。
夜色深沉,笼罩着巍峨的宫墙和鳞次栉比的朱门府邸。然而,在这表面寂静的深宫之中,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处远离宫廷核心、位于西苑偏僻角落的精舍内,窗户被厚厚的绒帘遮掩,只透出几缕昏黄的光线。室内陈设清雅,书卷气浓郁,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与角落里一座古朴的青铜滴漏发出的规律水声相得益彰,营造出一种与外界全力场截然不同的静谧氛围。
吏部侍郎周延儒,这位年近四旬、面容清癯、留着三缕文士须的官员,此刻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居家长袍,没有佩戴任何彰显品级的饰物,气质儒雅,仿佛只是一个沉浸于书卷的学者。然而,他那双掩藏在平和眉目下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与这书房氛围格格不入的、冰冷而精明的光芒。
书案上,摊开放着两份密报。
一份来自通州,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张和仓促下写成。上面简略却触目惊心地记录了筒车工地引水渠发现不明邪异巨石(“绝户煞”)、李岩遇刺未遂、以及赵魁军队高度戒备、似有大动作搜捕陈万财等关键信息。
另一份则来自宫内隐秘的渠道,上面清晰地写着:钦差遇刺密报及邪物图样已由赵魁副将率精锐百人队押送,八百里加急,预计三日后抵京,直呈御前!
周延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低沉而规律的笃笃声。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陈万财…这条狗,终究是惊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埋个石头都能被挖出来,办事不力,留之何用?” 语气平淡,却判了陈万财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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