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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大学士值房。
张廷玉并未如往常般伏案批阅奏章。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混沌一片的风雪,琉璃灯盏的光芒映照着他古井无波的脸。一只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极为圆润的手,正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
“父亲,”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他的长子张元辅,现任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宫里刚传来消息,陛下…率锦衣卫缇骑出宫了,方向…是东厂诏狱。”
“哦?”张廷玉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规律,“如此风雪夜,陛下龙体要紧,怎会亲临那等污秽之地?消息确凿?”
“千真万确!三百缇骑,全副武装,破门重器都带上了!东华门当值的羽林卫亲眼所见!”张元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父亲,陛下这是要…要对刘瑾的余党动手了?那吴良可是刘瑾最凶的一条疯狗!王承恩怕是…”
“慎言!”张廷玉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儿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行事,岂是我等臣子可以妄加揣测?”
张元辅被父亲的目光刺得一缩,连忙低下头:“是…儿子失言。”
张廷玉缓缓踱回书案后,坐下,端起一盏早已凉透的参茶,却没有喝。
“陛下少年心性,血气方刚。”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王承恩是他潜邸旧人,心腹臂膀。如今在刘瑾余孽的地盘上吃了大亏,陛下震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顿了顿,指尖在冰凉的茶盏边缘轻轻划过,“如此兴师动众,夜闯东厂,置朝廷法度、东厂体统于何地?消息传开,朝野物议沸腾,怕是有损陛下圣德啊。”
张元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父亲的意思是…我们…”
“我们?”张廷玉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我们能做什么?陛下正在气头上,此刻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静观其变吧。”他重新捻动佛珠,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风雪,仿佛要看透那黑暗深处正在发生的惊涛骇浪,“这雪,下得真大啊…明日一早,怕是有不少‘忠直’之臣,要为陛下‘匡正得失’,上疏劝谏了。你去安排一下,让都察院那几个清流,把折子写得…恳切些。”
“是!儿子这就去办!”张元辅心领神会,眼中闪过精光,躬身退下。
值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张廷玉独自坐在灯下,佛珠捻动得越来越快。一丝极淡的、混杂着忧虑与算计的阴霾,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悄然掠过。皇帝这突如其来、近乎蛮横的举动,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深潭,搅动的,恐怕远不止一个东厂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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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诏狱,黑水牢。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腐臭和焦糊味几乎凝固了空气。几盏油灯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在潮湿冰冷的石壁上投下鬼魅般扭曲晃动的影子。
王承恩蜷缩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与寒冷的双重侵蚀下,忽明忽暗。身上破烂的蟒袍被炭火灼烧出更多破洞,露出的皮肉上交织着鞭痕、烙铁印和新的焦黑烫伤,肩头那道被“护心镜”滑开的浅痕,此刻也渗着血水。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带着血沫的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嗬…嗬…”他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视线模糊而晃动。那个猩红的身影——吴良,正被两个番子搀扶着。昂贵的飞鱼服前襟焦黑破烂,脸上、手上布满了骇人的水泡和焦痕,一只眼睛被炭灰迷住,红肿不堪。剧痛和前所未有的屈辱,让这位以酷虐闻名的“鬼手”彻底丧失了理智,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和怨毒。
“老阉狗!老阉狗!”吴良嘶声咆哮,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夜枭啼哭,“我要把你…把你千刀万剐!剥皮抽筋!让你后悔生出来!给我…给我拿最钝的刀来!我要一寸寸…一寸寸地刮!把他吊起来!吊起来!”
几个行刑的番子也被王承恩刚才那决死一撞引发的混乱和吴良的惨状惊得心头发寒,但吴良积威之下,无人敢违抗。两人粗暴地抓起王承恩几乎瘫软的身体,重新将他双臂拉开,用冰冷的铁链死死锁在刑架上。沉重的铁链摩擦着皮开肉绽的手腕,带来新一轮的剧痛,让王承恩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一个番子战战兢兢地捧过一柄厚背、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剔骨刀。这种刀割肉极慢,痛苦加倍,是专门用来凌迟的凶器。
吴良一把夺过,灼伤的手掌紧握刀柄,剧痛让他面孔更加狰狞。他一步步逼近被锁死的王承恩,眼中燃烧着嗜血的疯狂:“王公公…你骨头硬?好!好得很!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硬!咱们…慢慢玩!”
冰冷的、带着血腥锈味的刀锋,缓缓贴上王承恩满是血污和冷汗的脸颊。那粗糙的锯齿刮过皮肤,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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