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在王承恩冲出门后再度被隔绝在厚重的殿门外。乾元宫内,血腥气与绝望如凝固的冰霜,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
张廷玉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陈太医颤抖着施救的手指与赵琰灰败如死人的面庞之间飞速扫过。方才那瞬间的脉象微稳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却足以撼动他数十载宦海磨砺出的磐石心志。是回光返照?还是…真有一线渺茫之机?
他的视线,终是如磁石般被牵引,落向寝殿深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那个积满灰白油腻香灰的旧铜盆。王承恩那瞬间的紧张,李岩临死前那含糊却指向性极强的“印”字,如同两把冰冷的钥匙,正试图开启一个足以颠覆朝局的秘密之门。
一步,两步。
玄色貂裘大氅的下摆拂过冰冷沾血的金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殿内,这声音被无限放大,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王承恩的心上。老太监跪在龙床边,身体筛糠般抖着,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青紫的淤血混着冷汗,一片狼藉。他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首辅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正刺向那个铜盆!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张廷玉在铜盆前站定。积年的香灰散发出陈腐冰冷的气息,表面覆盖着一层凝固的油脂,看起来肮脏而寻常。他面无表情,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而非一个污秽的容器。他缓缓伸出右手,那只曾执掌天下权柄、批阅无数奏章的手,骨节分明,皮肤松弛却异常稳定。
两根干枯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插入了灰烬之中!
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来!是金属的坚硬棱角!紧接着,是纸张特有的、带着些微韧性的触感,以及一种…黏腻的潮湿!
找到了!
张廷玉的心头猛地一跳,无数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李岩拼死守护的是什么?刘瑾为何不惜在皇帝寝宫杀人灭口?这小小的户部主事官印,怎会掀起如此滔天巨浪?那纸条上…又写着怎样石破天惊的内容?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已能感受到铜印上鹭鸶翅膀的纹路,也触碰到了那被血浸透的纸张边缘。只需再深入半分,只需轻轻一拨,那被灰烬掩盖的真相便将赤裸裸地暴露在这摇曳的烛光之下!
“呃…陛下!陛下啊!” 陈太医带着哭腔的嘶喊骤然响起,带着一种魂飞魄散的惊恐,“脉…脉象又乱了!气若游丝!阁老!阁老!参汤!快!快取参汤吊命!吊住这一口气啊!”
这声嘶喊如同惊雷,打破了殿内凝固的死寂,也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死死钉在了龙床之上!
张廷玉插在香灰中的手指,在这一刻极其自然地停顿了。那即将触碰到秘密核心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瞬间勒紧。他脸上的所有探究和深沉瞬间收敛,被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臣子的急迫与沉重所取代。他猛地收回手,宽大的玄色袍袖如同行云流水般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指尖沾染的灰烬,也抹去了那短暂的停顿。
他霍然转身,几步便跨到龙床边,声音带着刻不容缓的威严:“参汤!王承恩!速取老山参熬制的参汤来!要快!” 他的目光严厉地扫过几乎瘫软的陈太医,“施针!用重手!无论如何,吊住陛下一线生机!”
“是…是!” 王承恩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连滚带爬地冲向寝殿内侧的隔间。那里有小厨房,常年备着最上等的药材。他手脚并用地翻找,枯瘦的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那装参片的紫檀木盒。
陈太医被张廷玉的气势所慑,强打精神,颤巍巍地再次捏起金针,对着赵琰心口几处大穴,用尽毕生所学,狠狠刺下!每一针都灌注了他全部的希望与恐惧。然而,指尖传来的反馈,依旧是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冰凉脉搏。
张廷玉的目光看似焦灼地落在赵琰脸上,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隐蔽的探针,再次扫过角落的铜盆。灰烬表面,只有他刚才插入手指留下的一个浅浅凹坑,并无其他明显痕迹。王承恩那瞬间爆发的求生欲,似乎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张廷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时间,他需要时间。只要这皇帝还有一口气,只要王承恩还在掌控之中,那秘密…终究跑不掉!
王承恩捧着一碗刚用滚水冲开的、浓郁得发黑的参汤,几乎是扑到床边。张廷玉立刻伸手接过,动作沉稳:“扶起陛下!”
王承恩和陈太医手忙脚乱地将赵琰的上半身微微抬起。张廷玉亲自执起玉勺,舀起一勺滚烫粘稠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凑近赵琰青紫干裂的唇边。然而,那嘴唇紧闭,参汤根本无法灌入,顺着嘴角流下,在明黄的锦被上留下刺目的褐色痕迹。
“陛下…张嘴…张嘴啊陛下!” 王承恩带着哭腔哀求,心如刀绞。
张廷玉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撬开!用银匙!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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