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居的书房,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安神香,却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肃杀之意。朱振华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绵远。那封以乌黑飞刀钉入门板的古朴战帖,静静地摊开在身前的矮几上。邪异的扭曲针形落款,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那股独特的药草冷香,丝丝缕缕,如同无形的毒蛇,试图侵扰他的心神。
距离药师塔之约,只剩下两天。
朱振华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识海深处那部浩瀚的《九转天医诀》中。金色的文字流淌不息,关于“天医截脉手”的精微奥义,关于气运金线更深层次的运用,关于如何抵御阴邪药毒的法门…无数的信息碎片被提取、梳理、融合。每一次心念的运转,都牵动着丹田内精纯的天医真气,如同大江奔流,冲刷着四肢百骸。腕间那团金色的光晕,随着他气息的吐纳,明灭流转,比往日更加凝练、璀璨,仿佛液态的黄金在缓缓流淌,散发出温润却磅礴的生命力。
宿敌将至,这是生死道争!他必须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宋城的夜生活刚刚拉开序幕,而悬壶居内,却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深海,只有真气流淌的微鸣。
“笃笃笃。” 书房门外,传来极轻、极恭敬的叩门声,打破了这份沉凝的寂静。
朱振华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一点青芒如寒星乍现,随即隐没,恢复成古井般的深邃平静。他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开口:“何事?”
门外传来周小芸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朱大哥,唐管家来了。说是有急事,务必请您过府一趟。”
唐管家?唐鹤年府上的管家,温文尔雅,行事沉稳,若非真有要紧事,绝不会在此时打扰他静修。
朱振华的目光扫过矮几上那封透着邪气的战帖。宿敌的战书在前,宋城暗流汹涌,唐家此时来请…他心中念头电转,隐隐有了预感。他长身而起,体内奔涌的真气瞬间敛入丹田,温顺如绵羊。腕间的金色光晕也收敛了光芒,只余温润内蕴。
“请唐管家前厅稍候。”朱振华的声音依旧平稳。
“是。”周小芸的脚步声远去。
朱振华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寥寥数语,写的是几味药材的名字和分量,字迹沉稳有力。他将素笺折好,这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从容披上,推门而出。
前厅里,唐管家正背着手,静静欣赏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水墨山水。他身形清癯,穿着合体的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平和,眼神温润内敛。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朱先生,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唐管家微微躬身,声音温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磁性,“本不该打扰先生清修,只是府上…出了点状况,那金大富在,老爷想起你大前天在夜宴上讲过的,命老朽务必请先生移步。”
“唐管家客气了。”朱振华颔首还礼,将手中折好的素笺递给一旁的周小芸,“小芸,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温着备用。” 他并未多问何事,但这份提前备药的举动,已然说明一切。
唐管家眼中精光一闪,对朱振华的未卜先知和这份沉稳,心中更是叹服:“先生神机,老朽佩服。车已在门外等候。”
“有劳。”朱振华步履从容,随唐管家步出悬壶居。门外,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静静停着,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向唐府。车内一片安静。唐管家坐在副驾,并未多言,只是偶尔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闭目养神的朱振华。这位年轻的朱先生,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上次在府中为老爷祛毒时,更加深沉内敛,如同渊渟岳峙,让他这位见惯风浪的老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唐府,灯火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空气中混合着名贵香水、雪茄以及珍馐美馔的香气。宋城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社会贤达几乎齐聚一堂,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上流社会的奢华景象。唐鹤年作为东道主,身着暗红色唐装,精神矍铄,正端着酒杯,与几位气度不凡的老者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曾被慢性毒药和风水局折磨的痕迹。唐远山则周旋在年轻一辈中,八面玲珑。
朱振华在唐管家的引领下,悄然从侧门步入宴会厅。他今日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月白色长衫,与满场的西装革履、珠光宝气格格不入。然而,当他步入厅堂的刹那,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竟诡异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敬畏、或嫉妒,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悬壶朱神医”的名号,早已响彻宋城顶层圈子。他治好了唐鹤年的“怪病”,点破钱万钧的“尸毒俑”,更是在短短时间内编织起一张令人咋舌的权贵人脉网。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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