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点点头,率先迈入门后那间房。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铺着花被的床,一只开了一半的衣柜门,还有——
只有一张照片静静立在床头,照片里,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江边,穿碎花裙,笑得眼睛弯弯,青春洋溢,有着几分黄奶奶眉眼的感觉。
照片的角落被裁去了一个整齐的角——那里本该站着另一个人,或许是属于她母亲的位置。
“「灵识寄界」。”林镜扫了周谏一眼,低声说道。
说着她伸手按在那块缺口上,闭眼。紧接着她的意识缓慢沉入这间屋子的“内里”——
她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床头,面朝着墙壁,一动不动。
“什么?竟然真的存在。”林镜睁开双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床头位置,眼眸中有着一丝异样。
“什么意思?”周谏有些不解的问,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却没有任何发现。
林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我的能力类似于意识入侵与载体附身,所以对于意志这类的东西比较敏感。”
“这房间里潜伏着另一种意志,如同一场被封存却未完结的梦境,它既不挣扎,也不抗拒,就只是静静地“待着”。一如某种被母亲牢牢牵住的“存在”,即便没有肉体。”
林镜喃声,“她彻底删除了死亡本身。”
“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周谏皱着眉头,他自问不是蠢笨的人,可对于这种如此抽象的还是难以理解。
“意思就是阿桃早就死了,就没这个人,甚至连自己的意志都不存在。”
“而黄奶奶不是在“否认”,也不是“幻想”,而是以一种近乎纯净的方式,将“死亡”当作未曾存在过的事物抹除,从记忆、语言、行为,乃至于居家结构里,一并删除。”
“在黄奶奶的认知中,既然阿桃还在,还没有死亡,那么她就必须在家里,必须在这个房间中。所以「 阿桃」也就被困在了这里。”
周谏双眼微微眯起。
“我好像懂了沈老师为什么把我们分在一组了。”
“「回声残响」”
下一刻,屋内层层回响浮现出黄奶奶日常独语的片段:
——“阿桃你慢点喝,别呛着。”
——“你爸那双袜子找着了吗?在柜子第三格。”
——“今天想不想吃点咸鸭蛋?”
重复的、温柔的、稳定的。
——“阿桃啊,今天要去上补习班,英文还有法语,没有给阿娟的我通通给你,这是为了你以后。”
——“乖孙女,姥姥是过来人,那个男娃就是看中了你的容貌,不要太早下结论,他配不上你。”
——“阿桃,别担心,我跟他谈过,以后那个男娃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别害怕,姥姥不让你出门是为了你好,你长大了就懂得了姥姥的用心了。”
独断的,担心的,痛苦的,压抑的。
而后频繁重复的话语渐渐变成了“阿桃啊,阿桃,姥姥好想你啊。”
铃~铃~铃。
中间偶尔还夹杂着电话铃声。
黄奶奶坐在客厅里,指甲轻轻剥着咸鸭蛋壳,边剥边笑着冲屋里喊:“阿桃啊,再不出来汤圆要凉啦。”
林镜站在门内,片刻未动。
光线透过窗帘间隙斑驳洒下,落在她无框眼镜上。
她忽然转过头,对周谏低声说:“你现在能够看到景象吗?”
“啊?我还能看到景象的吗?”
“没,我瞎猜的。总感觉你的能力很强,凌驾于我的能力之上。”林镜神色有些淡漠,没等周谏开口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这是活体共鸣构建的‘认知替代’——一种干净到可怕的污染类型,她自始至终没有承认阿桃的离去,等同于她主动拥抱了污染。”
“但是一定有源头,哪怕是普通人拒绝认知亲人死亡,也不会出现这种真的‘亲眼看到了死去的亲人’的事实。”
“这......”周谏那一直懒洋洋的笑容忽然变了,变得有些痛恨,死死盯着门外,五指抓着床头,似乎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门外,黄奶奶笑着,看着空气里那张“空椅子”,眼中光亮温柔,不含一丝裂缝。
她相信——她的阿桃,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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