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持续敲打着粗糙的木栅,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噼啪声。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柳致如同破败的麻袋,横搭在驮马湿漉漉的背上,脸紧贴着粗糙、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马鞍皮垫。视线被颠簸和雨水模糊,只能看到身下战马沾满泥浆的铁蹄不断起落,踏碎一片片浑浊的水洼,以及两侧骑兵沾满泥点的皮靴和马腹。
牛筋绳索深深勒进右臂和焦黑左臂的皮肉,每一次战马迈步带来的震动,都让绳索如同烧红的铁丝般切割着伤口。左臂深处那枚钥匙碎片,在颠簸和束缚的刺激下,如同苏醒的毒蛇,再次传来蚀骨钻心的阴寒与灼痛,混合着肩胛骨被碎石重创的麻木钝痛、脏腑移位的翻江倒海,疯狂地撕扯着他残存的意志。喉头不断涌上腥甜的血沫,又被他死死咽下。装死,必须装死!为了阿蛮用命换来的这一线渺茫生机!
他紧闭着眼,仅存的一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系着身体的彻底松弛和呼吸的微弱平稳。兵王的本能让他将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在极致的痛苦中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蹄声沉闷如雷,至少十五骑。
方向…稳定向东南。
风速…加大,雨势未减。
空气中…除了雨水的湿冷、泥土的腥气、马匹的汗臊和血腥味,开始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燃烧木柴的烟火气…还有铁锈的味道?越来越浓。
距离…根据马蹄频率和风速估算,离开洼地至少已疾驰半个时辰以上。
阿蛮…她在哪里?柳致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只有那三支箭矢入肉的闷响和她伏倒时温热血流的触感,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那是一种比钥匙碎片侵蚀更尖锐的痛楚。
就在这时!
嗡…嗡…
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彼岸的共振感,毫无征兆地在他心口深处泛起涟漪!与之前竹简爆发的强烈嗡鸣不同,这一次更细微,更持续,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呼唤般的脉动。
是竹简!它在共鸣!
几乎在同一瞬间,柳致清晰地“感觉”到,就在自己侧后方不远处,另一股极其微弱的、同源的气息正在艰难地回应着这份共鸣!是阿蛮!她还活着!她身上的那片竹简也在回应!
这股微弱的共鸣,如同黑暗深渊里透出的一缕微光,瞬间穿透了蚀骨的剧痛和沉重的绝望,让柳致那几乎被痛苦碾碎的意志,重新凝聚起一丝坚韧!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更加努力地压制着身体的痛苦反应,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维系那具“尸体”的伪装上。每一次呼吸都控制得如同游丝,每一次颠簸带来的肌肉本能绷紧都被强行抑制。
不知过了多久,疾驰的马队速度终于放缓。
“吁——!”
前方传来周骁粗粝的呼喝声和战马被勒停的嘶鸣。
柳致立刻将感官提升到极限。
“口令!”一个陌生的、带着警惕和金属质感的呼喝声穿透雨幕传来。
“磐石!”周骁的声音回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开闸!是周队正!”呼喝声变得恭敬。
紧接着,一阵沉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像是巨大的门栓被拉动,厚重的木门或闸门被缓缓推开。
浓烈的铁锈味、潮湿岩石的气息、燃烧木炭的烟火气,还有一股沉闷压抑、如同实质般沉淀下来的肃杀之气,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将柳致包围!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军营!而且是戒备森严、历经战阵的堡垒要塞!
马队缓缓移动,蹄声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不再是泥泞的噗嗤声。柳致能感觉到,他们进入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雨声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马蹄清脆的哒哒声和盔甲、武器碰撞的轻微铿锵。
“老周?收获不小啊?”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响起,带着好奇和一丝讨好,“哟,这…还弄死一个?”
“少废话!李老四,把这两个‘货’卸下来,关进地字丙号笼!仔细搜身!尤其是那个男的,捆死了!他身上有古怪!”周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翻身下马,皮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得嘞!”那个叫李老四的人应了一声。
很快,柳致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从马背上拖了下来。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带着水渍的石板地面上,撞击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哼出声,被他死死忍住。接着,几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和腿,将他如同拖死狗般在地上拖动。石板冰冷刺骨,摩擦着后背的伤口。
他紧闭着眼,任由摆布。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疯狂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流通不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尿臊味、血腥味和铁锈味。
空间应该不小,脚步声有回音。
光线昏暗,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光源来自墙壁高处摇曳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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