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黑暗。
柳致的意识如同沉入无底的深海,不断下坠。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那蚀骨噬魂的剧痛残留的余韵,如同深海暗流,一遍遍冲刷着他即将彻底消散的知觉。左手掌心的毁灭风暴似乎平息了,或者说,那极致的痛苦已经超越了意识能够承受的阈值,反而带来一种死寂的麻木。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烧透的木炭,只余下内部缓慢阴燃的灰烬,随时可能彻底化为飞灰。
就在这沉沦的边界,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如同穿透深海的星光,触碰到了他沉寂的意识。
嗡……
那熟悉的嗡鸣,不再是来自心口,而是直接回荡在意识深处。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感,如同母亲呼唤迷途的孩子。是竹简的气息。
伴随着嗡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暗银色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干涸、破碎的意识之海。这股能量流并非治愈,更像是一根坚韧的绳索,死死地拴住了他即将彻底沉没的“锚点”——守护阿蛮的核心意志。
在这暗银色能量的牵引下,一幅模糊的画面,如同水中的倒影,在他黑暗的意识中缓缓浮现:
**残破的棚屋,冰冷的泥泞地:**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爬行着。她的动作是如此笨拙,每一次移动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小的身体上沾满了泥污和暗红色的血渍(柳致之前喷溅的),左肩被兽皮草草包裹着,包裹下透出不祥的暗红色光晕。她爬行的方向……是柳致倒下的位置。她的目标……是柳致那只肿胀如斗、暗金光芒缓缓流淌、掌心伤口狰狞翻卷的左手!
是阿蛮!她还活着!她在……做什么?
柳致那即将熄灭的意识之火,因为这模糊的画面,猛地跳动了一下!守护的意志被这景象瞬间点燃!他想动!想阻止她靠近那危险的手!想把她护在身后!但身体如同被亿万钧山岳镇压,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他只能“看”着,意识在无力的焦灼中煎熬。
画面中,阿蛮终于爬到了柳致倒下的身躯旁。她的小脸惨白如纸,嘴唇依旧残留着乌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艰难嘶鸣。那双曾经清澈如山泉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疲惫和极致的痛苦,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念和……一种奇异的、被引导般的专注。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柳致那肿胀的、散发着暗金幽光的左手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掌心那处被蛇牙刺穿又被能量风暴撕裂、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处——那几块深深嵌入骨缝、正缓慢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锋利碎片!
嗡……
阿蛮心口位置,那片紧贴肌肤的古老竹简,再次发出了清晰的嗡鸣!这一次,嗡鸣的频率与柳致意识中感受到的嗡鸣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暗银色光晕,从竹简表面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笼罩了阿蛮小小的身体。
在这暗银色光晕的笼罩下,阿蛮似乎获得了某种奇异的力量支撑。她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眼中那疯狂的执念变得更加清晰、坚定。她伸出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同样沾满泥污的小手,颤抖着,却又异常缓慢而稳定地,探向柳致掌心那处恐怖的伤口!
“不……要……” 柳致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嘶吼!他感觉到了!那伤口深处,钥匙碎片蕴含的冰冷、贪婪、毁灭性的能量并未平息!它们只是在蛰伏,如同盘踞在骨髓里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爆发!阿蛮的手一旦触及……后果不堪设想!
但阿蛮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她的指尖,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缓缓地、坚定地,触碰到了柳致掌心伤口翻卷的、暗金色能量流淌的皮肉边缘!
嗤——!
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
一股冰冷、狂暴、充满了排斥和毁灭气息的暗金色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龙,猛地从伤口深处爆发出来!顺着阿蛮的指尖,狠狠反噬冲入她的手臂!
“呃啊——!” 阿蛮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一仰!触碰柳致伤口的指尖瞬间变得灰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染上了暗金色,迅速向上蔓延!剧烈的痛苦让她整张小脸都扭曲起来!
柳致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撕裂般的痛苦和无边的愤怒几乎要冲破意识的束缚!
然而——
嗡!!!!
阿蛮心口那片竹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强烈嗡鸣!覆盖她身体的暗银色光晕瞬间炽亮!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浩瀚、带着古老湮灭意志的暗银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她的手臂,狠狠迎向那反噬而来的暗金能量!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恐怖的能量在阿蛮的手指与柳致伤口接触的方寸之地,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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