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如同天穹倾覆的泪,无休无止地冲刷着这片被诅咒的大地。
棚屋外,焦黑的泥泞中。巴图巨大的身躯倒在那里,如同被风暴摧折的古老图腾。虬结的肌肉上遍布着焦黑的灼痕、青紫的麻痹斑块、溃烂的毒创,以及无数细小瘴气毒蛇噬咬留下的、如同蛛网般密集的暗色孔洞。古铜色的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被雨水泡得惨白。那柄沉重的黑曜石战斧斜插在他身侧的泥地里,冰冷的斧刃映着惨白的电光,如同无言的墓碑。
他倒下的姿态,依旧倔强地保持着守护的姿态,宽阔的脊背死死堵着破碎棚屋的门洞。背上那片代表着部落守护的靛蓝色山魈刺青,大部分已被暗红的诅咒血纹覆盖、扭曲,但核心处那不屈的靛蓝色轮廓,在暴雨的冲刷下,如同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
棚屋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
幽蓝的火塘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几缕挣扎过的青烟。破碎的兽皮门帘无力地耷拉着,任由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血腥、焦糊、腐败气息混合着涌入。
矮榻上,柳致的身体静静地躺着,如同一具被遗弃的、残破不堪的玩偶。
他左肋处,那刺出的森白断骨周围,血肉模糊一片。之前强行刺破皮肉的、带着暗红血纹的尖锐骨刺已然崩断,留下参差的断茬,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荆棘丛。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骨屑和一种粘稠的、暗金色的不明组织液,正从伤口深处缓缓渗出,浸透了身下肮脏的兽皮,散发着混合着血腥、金属锈蚀和腐烂的恶臭。
右肩的创口更加恐怖。那腐败的暗红色胶质区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范围扩大了一倍不止!深可见骨的肩胛处,暗红色的、如同细小血管般的纹路,如同邪恶的树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他的胸腔深处蔓延!每一次微弱的蠕动,都挤出更多粘稠腥臭的脓血。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
掌心那个强行崩解的“偃”字烙印处,皮肉彻底消失,露出森森白骨!仿佛被无形的火焰或者强酸瞬间烧蚀穿透!白骨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炭化,边缘是凝固的暗金色。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毁灭气息的暗金色能量流,如同残烛最后的青烟,正从那森白的骨洞深处,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随即在空气中湮灭。
他的胸膛,已经不再起伏。
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如同深水淤泥般的青灰色。嘴唇是凝固的深紫。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圆睁着,瞳孔彻底涣散,碎裂的幽暗光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凝固的、映照着棚屋破顶外惨白闪电的死寂。
生命的气息,彻底断绝。连一丝残存的温热,都在冰冷的雨气和弥漫的死气中迅速消散。
棚屋内,只剩下萨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艰难的喘息,以及阿蛮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压抑的啜泣。
萨鲁佝偻的身体瘫在冰冷的泥地上,离矮榻不远。枯槁的老脸被毒瘴和之前的冲击波摧残得更加灰败,嘴角挂着暗红的血丝。他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柳致那具彻底失去生息的躯体上,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无法理解的困惑,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死…死了?”萨鲁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可能…他的‘山灵’…那么强…那钥匙…那诅咒…怎么会…这么容易就…”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泥地,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柳致那最后的、强行崩解诅咒烙印的反抗,那瞬间爆发又瞬间湮灭的恐怖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对生命和诅咒的理解范畴!
而蜷缩在角落木柱下的阿蛮…
她小小的身体裹在湿透的、沾满泥污的单薄兽皮里,瑟瑟发抖。之前被瘴气侵蚀和撞击的痛苦,让她小脸青紫,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那双曾经清澈如林间溪水的眼睛,此刻红肿不堪,盈满了绝望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滑落。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地、凝固地…**落在矮榻上柳致那毫无生气的脸上**。
没有尖叫,没有哭喊。只有一种巨大的、仿佛整个稚嫩世界都崩塌了的…**空洞**。
柳大哥…死了。
那个把她从迷路和恐惧中带出来的“天外来客”…
那个在可怕山洞里打跑岩蜥王、把她背出来的守护者…
那个会告诉她外面世界有“不用木头也能跑的铁盒子”、“能把人装在盒子里说话的镜子”的人…
那个…答应过要教她用树枝打鱼的人…
就这么…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可怕的尸体…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终于无法控制地从阿蛮喉咙深处溢出。滚烫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过冰冷青紫的脸颊,混合着泥污,砸落在身下的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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