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药园里残存的灵草香钻进云栖的衣领,她低头盯着掌心残卷上流动的金纹,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方才陆沧溟的银芒擦着沈砚肩窝划过的刺痛还在太阳穴突突跳着,此刻残卷上每一道新浮现的篆文都像烧红的针尖,扎得她心口发慌——农典里"天地为田,人心为种"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她突然明白,所谓秘术从来不是死物,它在挑人。
"这纹路..."邱师姐的声音带着颤,她方才被烫红的指尖还蜷在袖中,此刻却又小心地凑近,睫毛几乎扫到残卷,"像极了我在药堂见过的千年朱果叶脉,可朱果性烈,哪会有这般温驯的生机?"她抬眼时眼底浮起层薄雾,"云栖,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寒潭边发现的灵谷芽?
当时它缠娄护法的样子,和这金纹游走的轨迹..."
"像。"云栖的喉结动了动,残卷的温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她想起方才灵谷芽自动缩成青穗落在她手心的模样——那不是普通的驯化,是认主。
指尖轻轻抚过"五谷为阵基,生气作引"的新字,突然听见沈砚低哑的咳嗽。
转头时正撞进他染血的道袍里。
沈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玄色布料上的血渍还在渗,却被他用半片青竹草草压住,竹节处沾着暗红,像极了他此刻眼底的暗涌。"陆沧溟今日试探,明日便会动手。"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剑刃,却在扫过云栖发顶时软了软,"残卷异变的时机太巧,莫不是..."
"和农典有关。"云栖摸向怀中的农典,隔着粗布衣裳,两本书的纹路竟隔着布料相触,烫得她倒抽冷气。
这是自她捡到农典以来从未有过的反应——从前农典总像块温玉,此刻却烧得她心口发疼,仿佛在催促什么。
余道长突然重重"咳"了一声。
他本在绕着残卷转圈,花白的胡子被夜风吹得乱翘,此刻正捏着半片碎桃枝(方才陆沧溟甩袖时打断的桃树),枝桠上还凝着未干的树脂,"小友们看这里。"他用桃枝尖点了点残卷右下角,"这团暗纹,像不像我上个月在藏书阁抄录的'五行生旺阵'?
只是少了个...引子。"
丁药师闻言立刻挤过来。
他是彭药师最器重的弟子,腰间挂着十二只玉瓶,此刻正哆哆嗦嗦摸出只羊脂玉瓶,倒出粒翠绿色药丸按在残卷上——药丸刚触到纸页便"滋"地化了,在金纹间晕开团水痕,"是木属性灵液!"他眼睛亮得像星子,"这纹路要的不是死阵,是活的!
得用带生气的灵草当阵眼!"
魏书生突然抽了抽鼻子。
他本缩在竹篱笆边,此刻却攥着袖口蹭了蹭眼角,怀里还揣着半本被翻烂的《上古农谚考》——那是陆沧溟上个月赏他的,墨迹未干时他就偷偷抄了副本给云栖。"那行新字..."他踉跄着凑近,手指在残卷上方虚点,"用的是'九穗禾'的须根笔锋。
我在《农神志》里见过,九穗禾是农神座下灵植,专司...专司认主。"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喉结剧烈滚动,目光下意识扫向沈砚。
沈砚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
他本在解腰间的止血符,闻言动作顿住,玄色道袍下的肩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
云栖却在这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混着未干的血,黏腻得让人心慌。"我们需要分兵。"她仰头看他,眼底映着残卷的金芒,"余道长和丁药师懂阵法灵草,魏书生通古籍,他们去查'五谷为阵基'的具体解法;我和你、邱师姐留在这里,破译新浮现的文字。"
邱师姐立刻点头,发间的青玉簪子晃了晃:"我药堂有本《万灵脉图》,能比对金纹的走向。"她从袖中摸出块刻着药堂标记的玉牌,"我这就去取,半个时辰回来。"话音未落便要跑,却被云栖轻轻扯住袖子。
"等。"云栖指腹蹭过残卷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极细的裂痕,"带着这个。"她解下腕间的灵谷芽穗,"陆沧溟的人可能还在附近,灵谷芽能探到十里内的活物。"
邱师姐的指尖在灵谷芽上轻轻一抚,青穗立刻舒展成半尺长的嫩枝,叶片上凝着晨露般的光。
她冲云栖笑了笑,发梢扫过残卷时带起阵风,金纹突然剧烈翻涌,竟在纸页上勾勒出半座谷仓的轮廓——转瞬又消失了。
"谷仓?"余道长的桃枝"啪"地断成两截,"《阵解》里说过,上古农阵多以仓廪为形,取'聚气'之意!
丁药师,你记不记得前年在南疆见过的'千穗仓'?"
丁药师的玉瓶"当啷"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撞翻了云栖的药篓,几株刚抽芽的赤焰草滚出来,残卷上的金纹竟顺着草茎爬了三寸!"是了是了!"他捡起草握在掌心,草叶上的金纹像活了般往他指缝钻,"灵草的生气能引动残卷,这是要我们用活物试阵!"
魏书生突然捂住嘴。
他怀里的《上古农谚考》掉在地上,书页间飘出张泛黄的纸——是陆沧溟写给他的密信,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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