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管事的短刀第二次刺来时,刀锋带起的风刮得云栖后颈发疼。
她半边身子浸在血里,左手撑着泥地,指尖无意识抠进湿润的土块——那里还沾着沈砚的血,刚才抹在青铜铲符文上的血。
"云栖!"沈砚的嘶吼混着玄铁剑断裂的脆响炸开。
他原本挡在崖边的剑被黑衫人的鬼头刀劈成两截,衣襟被划开三道血口,却仍在踉跄着往她这边扑。
黑衫人显然早有准备,鬼头刀上腾起幽绿鬼火,直接钉穿了他的右肩。
剧痛让云栖眼前发黑,可许管事的刀尖已经抵住她后心。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像破风箱般撞在耳膜上。
怎么会这样?
三天前许管事还笑眯眯替她领灵肥,说"云姑娘种的灵稻最养人";昨天他还蹲在田埂边看她驯灵蝶,说"这法子倒新鲜"。
原来都是假的......她早该想到,蒋护法最近总往杂役处跑,许管事每月多领的三坛醉仙酿,哪来的?
"小贱人,去死——"许管事的唾沫星子溅在她后颈。
云栖突然偏头,短刀擦着锁骨刺进泥里,震得他虎口发麻。
她借着这股力道滚向旁边,恰好撞在那把滑落的青铜铲上。
冰凉的铲柄贴着掌心,像突然握住了活物,纹路里的金光开始发烫。
"青梧姑娘,动手啊!"蒋护法在远处扯着嗓子喊。
那护法原本养得白白胖胖的脸此刻扭曲成恶鬼,手里攥着个染血的玉牌——正是他之前说要"替云姑娘保管"的田契。
顾师姐缩在他身后,手里的淬毒银针抖得厉害,见云栖看过来,立刻别过脸去。
"急什么。"青梧的声音像浸在冰里,黑纱下的眼尾挑着笑。
她指尖绕着一缕蚀灵雾,慢悠悠踱步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农神转世的道侣,临死前能闹出什么花样。"
花样?
云栖望着沈砚。
他被鬼头刀钉在崖边的岩石上,血顺着石缝往下淌,滴进她脚边的水洼。
水洼里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像两团烧得太旺的火。
那天在菜圃,他也是这样的眼神——她教他分辨灵稻穗尖的金斑,他笨手笨脚碰折了稻秆,急得蹲在地里要替稻苗输灵力。"种地怎么能修大道?"他那时还不信。
现在她要让他信。
"黄书生说的......"云栖咬着牙,指甲掐进青铜铲的纹路里,"灵器认主需得'心意相通,血脉共鸣'。"她想起那书生翻着破书时的嘟囔,"农神血脉是引子,可真正唤醒灵器的,得是持器者的......"
"是执念。"云栖突然笑了。
左肩的伤疼得她直抽气,可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她种了十七年灵稻,从后山那亩荒田开始,被人踩坏过秧苗,偷走过灵种,连浇灵水的木瓢都被人砸过。
可哪次不是她蹲在泥里,把碎苗重新埋进土里?
她要护的不只是农具,是沈砚说的"种地的大道",是后山竹篓里那些被小柳藏好的灵谷种——此刻,它们该发芽了。
"嗤啦——"青铜铲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轻鸣。
云栖掌心的血渗进纹路,原本暗淡的符文像被点燃的灯芯,金光亮得刺眼。
许管事吓得松开短刀往后退,却被突然窜起的灵稻茎秆缠住脚踝——正是之前缠住他的那丛,此刻每根茎秆都裹着金光,穗子上的金粉簌簌落下,沾到他脸上立刻烧出一串水泡。
"这不可能!"青梧的黑纱被金光掀得猎猎作响,她终于慌了,指尖掐诀要召蚀灵雾,可那些黑雾刚冒头就被金光照得烟消云散。
黑衫人怪叫着要拔鬼头刀,却发现刀刃被岩缝里钻出的灵藤死死缠住。
沈砚闷哼一声,扯断鬼头刀上的灵藤扑过来。
他身上的伤还在淌血,却用没受伤的左手将云栖护在身后。
云栖望着他染血的下颌线,突然将另一把铁铲塞进他手里。"沈砚,"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过要陪我看灵稻抽穗的......现在,该它们抽穗了。"
两把铲子同时发出轰鸣。
地脉的震动从脚底传来,云栖感觉有热流顺着经脉往上涌,那是她这些年在田里劳作积累的灵力,是每株灵稻成熟时回馈的生气,是后山竹篓里正在发芽的灵谷种传来的生机——所有力量都往掌心涌,顺着铲子的纹路,往四面八方扩散。
许管事的惨叫混着蒋护法的咒骂在山谷里回荡。
青梧的黑纱被金光撕成碎片,露出她扭曲的脸。
可云栖听不清了,她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越来越清晰的、破土而出的声音。
那是灵谷种发芽的声音,是灵稻抽穗的声音,是被她埋在泥里十七年的执念,终于要破土而出的声音。
沈砚突然握紧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传来,像团不熄的火。
云栖望着两把铲子交叠处泛起的金光,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苏醒——那是她从未用过的灵力,是农具真正的力量,是属于"耕云问道"的,最壮阔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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