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没有回答。他走到供桌前,目光掠过那卷被血污浸染的所谓“天命”,没有一丝波澜。他伸出右手,不是去拿那诏书,而是稳稳地抓住了供桌上那支正在燃烧的粗大蜡烛。
烛火被他拿起,火焰在气流中摇曳升腾。
“主上名讳——”影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力量,清晰地穿透雨幕,砸在陆文渊的心上,“岂容亵渎!”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猛地一倾!
燃烧的、滚烫的烛泪和那跳跃的火焰,如同决堤的熔岩,轰然倾泻在那卷染血的明黄绸缎之上!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焦糊味瞬间腾起!那承载着前朝最后秘密、象征着所谓“天命”的诏书,在火焰中痛苦地蜷曲、变黑、化为飞灰!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朱砂御笔和鲜红玉玺,将一切野心、一切过往、一切可能动摇当下根基的祸根,彻底吞噬!
“不——!”陆文渊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嚎叫!他最后的底牌,他妄图翻盘的唯一希望,就在他眼前被这疯子亲手焚毁!
就在陆文渊心神剧震、视线被那焚烧的火焰所夺的刹那!
一道比窗外闪电更刺目的寒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昏暗的禅房!
影子右手握着的那支燃烧的蜡烛甚至还未落下,他的左手,那只一直垂在身侧、被雨水浸湿的手,快如鬼魅般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另一柄短刀——一柄只有尺余长、薄如蝉翼、却淬着致命幽蓝的狭锋短刃!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仿佛斩断的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刀光如匹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悍然挥落!
噗嗤!
利刃切过骨骼筋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令人牙酸。
一条包裹在玄色软甲里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平滑如镜,下一刻,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断臂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手指甚至还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影子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滚落。然而,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断臂一眼,右手依旧稳稳举着那支还在燃烧的蜡烛。烛火在剧烈的动作中猛烈摇晃,映照着他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坚如磐石的侧脸,还有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燃烧着骇人光芒的眼睛。那光芒,是焚毁过去的烈火,是斩断牵绊的寒冰,更是对眼前之人最极致的宣告!
禅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陆文渊彻底僵住,脸上的疯狂、怨毒、绝望统统被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握着匕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如同见了最恐怖的魔神。
“疯子……你是个疯子……”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死寂凝固的一瞬!
“阿弥陀佛……”一声苍老平和的佛号,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一直闭目诵经、仿佛置身事外的慧能法师,就在陆文渊心神失守、手臂微颤的千钧一发之际,动了!
老僧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他合十的双手猛地向上一格,精准无比地撞在陆文渊持匕的手腕内侧!力道不大,却异常刁钻,瞬间击打在麻筋之上!
“呃啊!”陆文渊手腕剧痛酸麻,匕首瞬间脱手!
与此同时,慧能法师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借着那一格的反震之力,向侧面轻盈地滑开半步,彻底脱离了匕首的威胁范围!
机会!
影子那双燃烧着痛楚与杀意的眼睛寒光爆射!所有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他右手中的蜡烛被他当作暗器,带着燃烧的火焰狠狠砸向陆文渊的面门!同时,他仅存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地上那柄自己刚刚斩断手臂的淬毒短刀!
陆文渊被迎面砸来的火焰蜡烛逼得下意识闭眼闪躲,再睁眼时,只看到一道染血的身影带着地狱般的杀气扑到近前,那柄幽蓝的、致命的短刀,已然握在了那只仅存的、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里!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抵在了他狂跳的颈动脉之上!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死亡的触感清晰无比。陆文渊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只剩下眼球因极致的恐惧而疯狂转动,死死盯着眼前这尊浴血的杀神。
影子仅存的右手稳如磐石,淬毒的短刀没有一丝颤抖。他左肩断臂处的鲜血还在汩汩涌出,顺着残破的软甲边缘滴落,在他脚下积起一小片刺目的猩红,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蜡烛燃烧的焦糊气息和禅房内原本的檀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味道。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那断臂之痛是别人的。只有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才泄露出这具身体正在承受着何等可怕的折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倒映着陆文渊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你不能杀我……”陆文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诏书…诏书虽然烧了…但我还有证据!我知道更多!关于先帝…关于你母妃…还有…还有张辰他儿子也未必干净!太子!太子那边……”
他的话如同毒蛇吐信,试图用更大的秘密来换取喘息。
影子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抵在陆文渊颈间的刀锋反而向前压了一分,冰冷的触感让陆文渊瞬间失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主上,”影子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微微侧头,视线似乎穿透了紧闭的禅房门,“逆贼陆文渊,已束手。”
门外,暴雨的喧嚣中,似乎传来极其细微的、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声,如同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调整着姿态。
就在这时——
“陛下!”一个年轻却带着刻意压制的焦急声音穿透雨幕,在禅房外响起,“太子殿下于东宫…有要事求见!事涉…事涉陆逆方才所言!”
太子?东宫?
影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抵着陆文渊咽喉的刀尖,微不可察地顿住了那么一瞬。
陆文渊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停滞,绝望的眼底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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