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迎着张辰的目光,将手中的毒罐递过去,声音带着强压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水里有毒。源头找到了,就是这个。毒物混在溪水里,人畜饮之,初时高热呕吐,状似时疫,继而脏腑溃烂……不出三日,营中怕是……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四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刚刚被张辰镇住的流民群众,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呜咽。
张辰接过那半截冰冷的陶罐,指腹用力摩挲过罐壁内侧滑腻的残留物,指尖染上诡异的墨绿。他眼神里的风暴在酝酿,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投毒的杂碎给我揪出来!秦山!”
“在!”秦山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带人,沿着溪流往上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得令!”秦山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挥手,一队如狼似虎的兵士立刻跟着他向上游扑去。
“石磊!”
“属下在!”石磊瓮声应道,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带人,立刻封死所有取水点!敢有靠近水源者,先绑了再说!”
“是!”
命令如冰雹砸下,带着铁血的肃杀。流民们被这股煞气慑住,绝望的哭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映雪身上,那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眼神。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她转向张辰,语速飞快而清晰:“当务之急,是救命和净水。我需要人手,立刻!”
张辰毫不犹豫:“所有人,听苏姑娘调遣!违令者,斩!”最后那个“斩”字,带着森然杀气,彻底镇住了场面。
苏映雪立刻行动起来,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营地:
“一队人!立刻收集所有能用的锅釜,架起火堆!将溪水煮沸,至少滚沸一炷香时间,才可饮用!”
“二队人!去砍竹子!粗的,越长越好!劈开,掏空竹节!”
“三队人!去挖坑!按我说的尺寸,一字排开三个大坑!再去寻干净的碎石、细沙,越多越好!还有木炭,没有就去烧!灰烬也行,要冷的!”
“四队人!跟我去采药!认识金银花、板蓝根、车前草的,都站出来!”
命令一条条清晰下达,慌乱的人群像是被注入了主心骨,迅速被组织起来。有人奔向营地收集锅具,有人冲向山坡砍伐青竹,壮劳力们吼着号子开始挖掘土坑,几个略通草药的流民则紧紧跟在苏映雪身后,钻进了营地旁的山林。
整个流民营如同一架在死亡边缘被强行拉回的机器,在苏映雪的指挥下,爆发出惊人的效率。叮叮当当的砍竹声、奋力挖掘的铲土声、指挥调度的呼喊声,取代了绝望的呻吟。巨大的土坑在营地边缘快速成形。苏映雪在山林间穿梭,衣角被荆棘划破也浑然不觉,纤细的手指飞快地采摘着草药。
日落前,三个深坑已挖掘完毕。苏映雪亲自指挥着,在最上游的坑底铺上厚厚一层拳头大小的碎石,中间一层是细密的河沙,最底下则铺满了刚刚烧制冷却的木炭灰烬。劈开的粗竹管被巧妙地连接起来,从上游浑浊的溪水处引水,经过这三层坑的层层过滤,最后流入最下游一个相对清澈的蓄水坑中。
“成了!这水……这水能喝了?”一个干渴得嘴唇皲裂的汉子,盯着蓄水坑里那虽然依旧带着点土色、却已没了那股滑腻浑浊的水,声音嘶哑地问,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苏映雪舀起一瓢过滤后的水,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那股令人心悸的滑腻感和腥气果然淡了许多。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缓:“还需煮沸!但毒性已大大减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绝望的营地里终于爆发出第一阵带着哭腔的欢呼。几处临时架起的篝火上,大锅里的水翻滚着,白气蒸腾。苏映雪将采来的草药分派下去,指导着如何熬煮解毒汤剂。药汁苦涩的气味在营地里弥漫开来,却成了此刻最令人心安的味道。
当第一碗滚烫的、经过滤煮的药汤,被小心翼翼地喂进一个高热抽搐的孩子口中时,苏映雪才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她扶着旁边一根支撑草棚的木柱,微微喘息,额前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给。”一只粗瓷碗递到她面前,里面是清澈的、冒着热气的过滤水。
苏映雪抬头,撞进张辰深邃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西斜的阳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安稳的阴影。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淡了许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未散的余怒,有深沉的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你救了他们。”张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也救了我。”
苏映雪接过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粗糙的手掌,一股暖流似乎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她垂下眼睫,小口喝着温热的水,清甜的水滋润着干渴的喉咙,也奇异地抚平了心头的惊悸。
“还没完。”她放下碗,目光扫过依旧在忙碌的人群,声音恢复了冷静,“毒源虽暂时遏制,但隐患仍在。营地的污秽必须尽快清理,否则……”
她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苏…苏姑娘!张将军!”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农,不知何时挤到了近前,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把沾着湿泥的野菜,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汉…老汉刚才在溪水上游挖野菜躲着…看…看见……”
老农咽了口唾沫,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恐惧,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
“看见…林子边…有…有官军的靴子印!还…还有半张踩烂的饼,上头…盖着官仓的红戳!”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掐着那把野菜,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珠因恐惧而剧烈颤动,仿佛那潮湿的泥土里埋着吃人的怪物。
“那人…那人边啃饼子边骂咧咧…说…说‘毒不死这群泥腿子,过两天大军一到,照样把黑山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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