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烨的梦里,总是下雪。
雪落在红墙宫瓦上,落在母亲的发髻上,也落在那间烧毁的冷宫屋檐下。
“阿烨,不许哭。”
母亲的声音,温柔却颤抖,那是他记忆中最后一次她抱着他。
清晨,东宫偏院。
林婉儿手中执着一张旧图,那是她从尚书台密档中翻出的苏贵人早年册封图纸。
“她在冷宫前,曾短居御苑旧宅。”
风彦之惊讶:“御苑?那里如今已被封十余年,名为风疫重地,实则无人敢近。”
林婉儿将图卷起,淡声道:“今夜,带靖亲侯去一趟。”
风彦之皱眉:“此举太险。太后虽禁足,但宫中还有她的人盯着那小子。”
林婉儿一笑:“所以才要险中求证。若苏青妍之死真藏于此处,那么,不见,不知,不问——也就真没了真相。”
夜色将临,尉迟烨刚阅完一批朝臣折子,风彦之悄然现身。
“娘娘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
“御苑,旧宅。”
尉迟烨眼中一凛,立刻起身。
御苑,深夜。
荒草蔓延,青砖覆苔,往日帝王行游之地,如今宛若废墟。
穿过两道月门,风彦之停在一处半塌的红墙前:
“这里,便是当年苏贵人初封贵人时所居。”
尉迟烨抚着残破的门槛,目光一点点收紧。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缓缓贴在门边残石上。
那块残石忽然陷入,露出一道暗格。
风彦之惊愕。
尉迟烨默默从中抽出一物——一卷泛黄锦帛。
他展开,只见上头是寥寥几句字,墨色褪尽,却依稀可辨:
“若我不归,勿信太后之言。冷宫非终局,命断之时,人在玉兰之下。”
风彦之低声念道:“玉兰之下……可是那年三月,宫中传苏贵人自缢于玉兰树?”
尉迟烨神色如寒铁,抬眼道:“她不是自缢。她在告诉我——她被杀。”
“而且……她知道是谁下的手。”
御苑深处,一处残墙后。
有人影悄然隐匿,望着尉迟烨与风彦之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那人悄悄取出信笺,转身遁入黑夜。
景仁宫内。
太后披着银狐裘,手中把玩一枚旧钗,那是当年她亲手从苏青妍发上拔下的。
“他去御苑了?”
暗卫跪地禀道:“是,今日深夜,与风侍卫前往苏贵人旧宅。”
太后冷笑一声:“呵,他果然不死心。”
“传我令——让那间破屋,再次起火。烧尽尘埃,看他还能翻出什么?”
另一边,林婉儿刚从寝殿退下,楚云山便来禀报:
“景仁宫有异动,太后似在调动禁军,试图在御苑布火。”
林婉儿眼神骤冷:“她竟敢在宫中纵火?”
楚云山拱手:“需不需要属下先行制止?”
林婉儿摇头:“不必。”
她望向窗外漫天星辰,低声道:“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再一次被剥夺’。”
“让他记住这个夜晚——不是因为母亲之死,而是因为这权势之下的血腥。”
“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入局。”
楚云山一惊,躬身退下。
御苑旧宅忽然起火,火势蔓延迅疾。
尉迟烨猛然惊觉,携风彦之奔出门外。
“该死!”风彦之怒吼,“竟有人设伏!”
火焰映红他脸上的怒意,也映出尉迟烨眼中的绝望与冷静。
他回望那间燃烧的屋子,仿佛看见母亲昔日倚窗的身影,在火中渐渐模糊。
他终是没有哭。
他只是低声道:
“从今夜起,我不再是靖亲侯。”
“我是苏青妍的儿子,是替她讨命的人。”
火光吞噬一切,而他,终于不再犹豫。
次日,乾清宫。
尉迟烨跪于御前,呈上苏贵人留书与火后残卷。
“臣请彻查当年命案,请陛下允许臣入大理寺,亲调旧案。”
皇帝沉默许久,终是点头:“准。”
而此举,等同宣告——
从此之后,朝中又多一方势力,一把披着“昭雪”外衣的利刃,直指权臣,直刺旧宫。
而林婉儿在宫墙之上远远望着,眼神中没有笑意,只有静默。
“这局,我扶你入场。”
“但走到最后,是死是生,便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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