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染大将军府的飞檐,朱漆大门上青铜兽首衔环凛然生威。经过在张绣府邸与贾诩几日的交流,我立于高阶之上,将象征军师祭酒权柄的青铜虎符郑重交予贾诩。他垂首接过,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时,眼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面上却依旧静如寒潭深水,唯有一声:“诩,必不负重托。”
他深施一礼,玄色袍袖拂过石阶,旋即转身,身影融入门外尚带晨露的薄雾,向徐州方向而去——志才沉疴难支,徐州那盘棋,不能再等了。
府中事务如常流转,案头竹简堆积如山。半月后的一个傍晚时分,府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喧动。我搁下笔,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流星穿过前庭而来。
是志才!日光慷慨地洒在他身上,昔日那张被沉疴浸透、如蜡纸般枯槁的面容,竟晕染开一片健康饱满的红润,步履间带着久违的虎虎生气,衣袂带风,竟似踏着一片无形的青云归来。这哪里是那个咳喘不断、几乎被病骨压垮的戏志才?分明是脱胎换骨,劫后重生的另一个人。
他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医者,布袍素履,木簪束发,肩上只挎着一个半旧的青囊,周身别无长物。他步履无声,目光沉静地掠过庭院中一草一木,神色平和得不似踏入这威震天下的将军府邸,倒像是走进一片寻常山林。志才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阶前,朗声笑道:“主公!志才幸不辱命,自徐州归来!”他侧身,恭敬地引荐身后之人,“若非得遇董奉先生妙手回春,志才这副朽骨,怕已埋于徐州郊野了。”
董奉?这名字如一道无声惊雷在我心头炸开。建安三神医!华佗青囊术名动天下,却因锋芒太露而身首异处;张仲景坐镇长沙,活人无数,《伤寒杂病论》字字千金;而眼前这位董奉,传说中隐居庐山,杏林春暖,起死回生之术神乎其神,踪迹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历史中模糊的传奇,竟活生生立于阶前,布衣木簪,气息平和如古井深潭。
“董奉先生?”我疾步下阶,难掩激动,“可是那庐山杏林的董神医?久闻先生仁术济世,如雷贯耳!”我深深一揖,尽显求贤若渴之诚。
董奉微微侧身避礼,声音温润如山中流泉:“山野之人,略通岐黄小道,不敢当大将军如此重礼。志才先生心志坚韧,乃康复根本,奉不过顺天应时,稍尽绵薄。”
志才却已收敛了笑容,眉宇间笼上浓重的忧色,急切问道:“主公,在下邳时,风闻奉孝病势……已至危笃?此言当真?”
“奉孝他……”我心头猛地一沉,方才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冰冷的现实碾碎,喉头一阵发紧,“确实……沉疴不起,群医束手。我日夜悬心,只恐……”后面的话哽在喉间,难以出口。那个谈笑间指点江山、计定乾坤的郭奉孝,如今的气息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志才面色骤变,那健康的红润瞬间褪去几分,失声道:“怎会如此?!在徐州时,奉孝尚能议事!”他猛地转向董奉,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先生!此乃我生死至交郭奉孝,才冠当世,恳请先生移步一观!志才愿以余生相报!”
董奉伸手稳稳扶住志才下拜的手臂,眼神沉静无波,只道:“病势如火,不容耽搁。请引路。”
暮色如墨,沉沉压在郭嘉府邸的檐角。踏入那间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内室,浓烈的药味混合着一种生命悄然流逝时难以言喻的衰朽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门扉轻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裹挟着沉疴的衰朽气息扑面而来。病榻前,另一位熟悉的身影正凝神施为。青布包头,麻衣草履,正是神医华佗!他微微佝偻着背,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正捻动着数枚细如牛毛的金针,精准刺入郭嘉裸露的胸口几处要穴。每一针落下,华佗的额头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已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郭嘉那原本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断绝的气息,在那些微微颤动的金针导引下,竟维系住了一种奇异的、极不稳定的平稳,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全凭华佗这双妙手在苦苦支撑。
“元化先生!”我失声唤道,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华佗闻声,并未回头,只从喉间发出一个极短促的音节,示意知道了,全副心神依旧系于指下金针。
董奉已快步走到榻前,目光如炬,迅速扫过郭嘉的面色、唇色,以及华佗行针的位置与深浅。他没有丝毫客套寒暄,直接探出三指,搭上了郭嘉另一只枯瘦手腕的寸关尺。两位当世医术巅峰的巨人,在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病榻前,以郭嘉濒危的躯体为战场,无声地展开了第一次交汇。
不知过了多久,华佗缓缓直起身,捻针的手指微微颤抖,长吁一口气,疲惫之色难以掩饰。董奉也收回了诊脉的手,眉头深锁,目光却异常锐利地投向华佗。两人对视一眼,那目光中毫无寒暄客套,只有医者对病魔最纯粹的探究与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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