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他紧闭的眼皮下,在那冰冷如狱的意志深处,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如同被千锤百炼后等待淬火开锋的精铁般的力量,正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毁灭中,悄然孕育。
时间在剧痛与冰冷的循环中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当陈观耗尽最后一丝精神力,再也无法维持那艰难运转的初始回路时,他体内的冰火冲突虽然依旧存在,却已被玄冥之力牢牢镇压在了一个相对“平静”的低烈度状态。左臂的剧痛虽然依旧钻心,但那种腐烂扩散的恐怖趋势已然停止,创口边缘甚至能看到极其微弱的淡粉色肉芽。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幽光,疲惫到了极点,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深邃。
洞外,风雪依旧呼啸,但似乎小了一些。王琨的尸体早已被火焰吞噬得只剩下一小堆焦黑的骨殖和灰烬,混杂在岩石的缝隙里,难以分辨。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和骨灰的味道,掩盖了大部分血腥。
“该走了…”陈观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挣扎着站起,身体依旧虚弱,脚步虚浮,但至少不再是濒死的摇晃。他捡起地上一个相对完好的皮囊水袋,灌了几口冰冷的雪水,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一振。将剩下的赤血丹、灵石袋、那本阴毒的《血蟒劲》残篇贴身藏好。最后,他走到那堆灰烬旁,用脚将残留的痕迹彻底扫乱,与岩缝里原本的碎石尘土混合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焦糊和冰冷雪沫的空气,握紧了腰间那柄冰冷的百炼钢刀刀柄。
目光投向岩缝之外。
风雪茫茫,天地肃杀。
前路未知,杀机四伏。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从踏出这岩缝的第一步开始,他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陈观。玄冥镇狱的种子已在血肉与灵魂中种下,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将以这残躯为炉,以这风雪为锤,锻骨,镇狱,杀出一条染血的路!
他一步踏出岩缝。
凛冽如刀的寒风瞬间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拉紧了身上破烂不堪、勉强能蔽体的衣物,辨明了一个与赵四、李麻子逃走方向相反的位置,深深弓下腰,如同一匹受伤但獠牙犹在的孤狼,顶着风雪,一步一个血印,沉默而决绝地没入了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身后,那狭窄的岩缝如同怪兽的咽喉,缓缓被风雪掩埋,只留下淡淡的焦糊气息,很快也被寒风彻底吹散。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那风雪中渐行渐远的、孤独而坚韧的背影,昭示着一场席卷黑石城的风暴,已在冰寒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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