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上的谈判塔克拉玛干边缘的绿洲,风是滚烫的。正午的阳光如同融化的白金,无情地浇铸在干涸的土地上。空气被晒得微微扭曲,视野尽头蒸腾着蜃气。在这片被周氏集团过度榨取、已显疲态的土地中央,一口古老的坎儿井明渠井台,如同大地裸露的伤疤,沉默地矗立着。井壁的青石早已被风沙磨砺得粗糙不堪,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灰绿色的骆驼刺。井底深处,只剩下几洼浑浊发黑的泥浆,散发着绝望的土腥气。
玉素甫·艾则孜盘腿坐在井台冰冷的青石上,像一块生了根的磐石。他佝偻着腰背,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袷袢(维族长袍)裹着枯瘦的身躯。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都像是被风沙和岁月用刻刀狠狠犁过。他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目光似乎穿透了灼热的空气,投向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粗糙如同老树皮般的手指间,夹着一杆磨得油亮的铜嘴玛瑙烟锅。烟锅里没有烟丝,只有一点暗红的余烬,在滚烫的风中明明灭灭。
“嗒…嗒嗒…嗒…嗒嗒嗒…”
烟锅沉甸甸的铜嘴,以一种奇异而固执的节奏,轻轻敲击着井沿风化的青石。那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钝响,时缓时急,仿佛某种古老的密码,又像是一曲为干涸大地、为逝去清泉而唱的、无声的求雨歌谣。每一次敲击,都似乎与脚下这片沉寂的大地产生着某种隐秘的共鸣。风卷起细微的沙尘,在他周围打着旋儿,仿佛被这单调而执拗的节奏所牵引。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股粗壮的、浑浊的沙尘龙卷般升起,带着引擎低沉的咆哮,朝着井台方向急速逼近。三辆铮亮的黑色越野车,如同钢铁怪兽,蛮横地撕开热浪,卷起漫天黄沙。车身上周氏集团那金色的麦穗标志,在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傲慢的光。车队裹挟着现代工业的喧嚣与尘埃,碾过合作社晒场边缘那块饱经风霜的界石——那界石上,用维汉双语刻着的“绿洲合作社”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就在领头的路虎揽胜那巨大的镀铬轮毂刚刚压过界石残骸的瞬间——
“叽叽喳喳!叽喳!”
七八只原本在枯死胡杨枝头跳跃的灰褐色麻雀,如同接到了无声的号令,骤然从枝头弹射而起!它们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几枚精准制导的微型导弹,迎着卷起的沙尘,悍不畏死地俯冲而下!
“噗!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错愕的、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如同下了一场精准而肮脏的冰雹。乳白夹杂着灰绿色的、粘稠的鸟粪,如同艺术家甩出的污浊颜料,不偏不倚地、狠狠地砸在领头车辆那闪闪发光的引擎盖车标上——那个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LAND ROVER”字母瞬间被污秽覆盖!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队在距离井台不足二十米的地方猛地停下。巨大的惯性让车轮在沙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尘土弥漫,几乎将整个车队吞没。
一个穿着笔挺阿玛尼西装、梳着油亮背头的年轻人,满脸嫌恶和暴怒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他是周广富的儿子,周少杰。他厌恶地用手帕捂住口鼻,另一只戴着劳力士腕表的手指向引擎盖上的污渍,对着身后同样西装革履、面色难看的谈判团队咆哮:“搞什么鬼!这破地方的鸟都他妈疯了吗?赶紧给我擦干净!”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慌忙拿着昂贵的湿巾上前擦拭。湿巾抹过粘稠的鸟粪,留下湿润的痕迹。就在助理松口气,以为擦干净时,异变陡生!
那些湿润的、被擦拭开的鸟粪痕迹,在正午灼热的阳光照射下,竟如同被点燃的隐形墨水,骤然浮现出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幽冷蓝绿色荧光的菌丝!这些菌丝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在引擎盖湿漉漉的水渍中急速地游走、聚集、排列!
眨眼之间!一个巨大、清晰、充满了原始愤怒与蔑视的柯尔克孜文字符,在周少杰座驾那光洁如镜的黑色引擎盖上,由无数幽绿光点勾勒成形:
“КЕТ!”(滚!)
那荧光的“滚”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像一道来自大地深处的诅咒,狠狠抽打在周氏谈判团每一个人的脸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热风卷过沙砾的呜咽,和玉素甫烟锅敲击井沿那单调而固执的“嗒…嗒嗒…”声。
周少杰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精心维持的所谓“精英”面具。他猛地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助理,皮鞋狠狠碾过地上的沙砾,大步流星地冲到井台前。他那双被奢侈生活泡得有些浮肿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戾气,死死盯住枯井边那个仿佛与石头融为一体的老人。
“老东西!”他开口,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富二代的跋扈,“装神弄鬼够了吧?不就是钱吗?给你们!”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一个保镖立刻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银色金属密码箱上前,“咔嚓”一声打开锁扣,将箱盖猛地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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