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下来的外门弟子们,如同狂风暴雨后仅存的枯枝败叶,稀稀落落,或坐或躺,散落在这片浸透了血与火的焦土上。一个断了手臂的弟子被两个同伴死死按住肩膀和残肢,嘴里死死咬着一块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破布,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身体因无法忍受的剧痛而不停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轻弟子,抱着膝盖蜷缩在一块焦黑的、还冒着热气的土块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截插在地上、烧得只剩下半截的断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泪无声地、不断地流淌,冲刷着脸上的黑灰,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几个药堂的弟子面色灰败如土,眼神麻木地在人群中穿梭,手中的小瓶早已见底,只能徒劳地给一些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撒上最后一点止血的褐色药粉,动作机械而疲惫,仿佛在给注定要死的人进行最后的仪式。低低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呻吟,绝望到极致的、被强行咬碎的啜泣,布条撕扯皮肉时发出的黏腻声响,还有沉重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这些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钻入耳中,啃噬着听者的神经,构成了这片死寂焦土上唯一的、令人窒息的背景乐章。劫后余生的那点微弱庆幸,早已被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同伴们支离破碎的身体和空洞麻木的眼神碾得粉碎,只剩下沉重的、足以压垮脊梁的麻木和深不见底、令人窒息的悲戚。
“伤亡…如何?”尹妙的声音沙哑破碎得如同两片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撕裂的肺腑中硬挤出来,耗尽了刚刚积蓄起的一丝微薄力气,也牵动了全身的伤痛,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陆明渊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幸存者,扫过地上被草草覆盖的隆起轮廓。那沉默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过半。”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墓穴中的回响,镜片反射着焦土死寂冰冷的光,像两块毫无生气的琉璃,“若非最后…那丹药引动天雷,强行驱散核心魔源,打断兽潮中枢,此地,当已无活口。”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尹妙惨白如纸的脸上,那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惊叹的探究,以及更深沉的、对未知的警惕,“那丹药…霸道绝伦,摧枯拉朽,却也…匪夷所思,悖逆常理。” 他并未追问丹方,但这寥寥数语,已如重锤敲在尹妙心上——以血为引,用那荒诞的“火锅底料”炼丹,竟引下毁天灭地的劫雷,这彻底颠覆了他所认知的、条理分明的算阵与丹道世界,也让他对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忌惮的好奇。
尹妙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试图遮挡住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解释?如何解释?那超越时代的思维?那神秘的系统?腰间玉佩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带着隐痛的暖意,这暖意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意识。李翠花那魔化扭曲、充满无尽怨毒的面容,连同那破袍魔修鬼魅般、仿佛能吸食灵魂的影子,是否真的在劫雷与那霸道丹药的合力下彻底化为飞灰?这个念头在心底翻涌,带来一丝扭曲的、复仇般的快意,但瞬间又被更庞大的、沉重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后怕所吞噬。她甚至不敢去深想,李翠花的结局是否真的终结了仇恨的源头,还是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激起了更深、更汹涌的暗流?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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