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七年冬,京城飘着鹅毛大雪。
我缩在顺天府衙役的旧棉袍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铜牌。铜牌正面刻着"东厂理刑"四个瘦金体,背面的麒麟纹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是我在东厂当差的第三年,也是我离真相最近的一年。
"王大人,北镇抚司的人又来催案了。"小旗官周明远掀开帘子,身上的寒气裹着雪粒子扑进来。他腰间的绣春刀结着薄冰,说话时白气在胡须上凝成霜花。
我低头继续整理案宗,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近半年来的失踪案记录。七名官员,十三名富商,还有一名翰林院编修,失踪前都曾出入城南的悦来客栈。这个看似普通的线索,在我反复核查下终于露出端倪——所有失踪者最后一次露面,都与一个叫"青鸾"的歌姬有关。
"告诉他们,此案涉及司礼监刘公公的私事,叫他们稍安毋躁。"我将案宗锁进檀木匣,铜钥匙在掌心留下红印。东厂与锦衣卫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但若让他们知道我已查到刘公公私设的地下钱庄,怕是不等天亮就会有人来灭口。
周明远欲言又止,突然外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黑马冲破雪幕,马上之人裹着玄色大氅,兜帽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我瞳孔骤缩,那是东厂督主曹吉祥的心腹,左千户陈逵。
"王大人,督主有请。"陈逵翻身下马,腰间雁翎刀划破积雪。他身后跟着四名东厂番子,寒光闪闪的腰牌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我跟着陈逵穿过积雪的长街,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与心跳声重叠。东厂提督府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像头择人而噬的巨兽,门内影影绰绰的灯笼好似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王大人这半年查案辛苦了。"曹吉祥坐在暖阁里拨弄着鎏金炭盆,肥胖的手指上戴着翡翠扳指。他身后立着个妙龄女子,鹅黄裙裾上绣着金线鸾鸟,正是失踪案的关键人物青鸾。
我不动声色地行礼:"督主谬赞,下官不过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曹吉祥突然拍案而起,炭盆里的火星溅到青鸾裙角,"你连刘公公的钱庄都敢查,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青鸾适时地跪下:"王大人,求您放过奴家......"她发间的金步摇随着颤抖,我突然注意到那坠子的纹路与失踪富商王员外书房的镇纸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二十名缇骑破门而入,雪亮的绣春刀直指我的咽喉。陈逵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冰凉的刀刃贴上颈侧:"王大人,得罪了。"
曹吉祥阴恻恻地笑了:"念在你是王尚书之子,我留你全尸。把他押去诏狱,就说......畏罪自尽。"
当冰冷的锁链套上手腕时,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前的话:"莫要轻信任何人,哪怕是你自己的眼睛。"原来从一开始,我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是他们布下的局,只为引我入彀。
雪越下越大,我被推搡着穿过东厂的回廊。经过一处偏僻角落时,突然有人从阴影里扑出来。熟悉的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青鸾慌乱的脸和她藏在袖中的半块鱼符——那分明是我父亲当年的调兵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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