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暑天,雨连天。
雨水持续数日,沈枝意虽足不出户,却也听得城中并不太平,宋家全族被抓入狱,审问中,又牵涉出了一些其他事,其中……
就有一件事跟她有关。
大理寺官员还特意请她协助调查。
三年前,她参加春猎坠马,不是意外,而是宋家预谋。
沈牧之闻言,大为恼怒,气得恨不能冲进监牢,活剐了宋聿修。
叛国,当处极刑。
在宋家行刑前几天,宋聿修托人恳求见沈枝意一面。
监牢之中,闷热难当。
宋聿修穿着囚服,满是血污,脏污狼狈,脸上一片死气,直至看到沈枝意眼底才迸射出亮色,“枝、枝意……”
他摸趴着,试图离她近些。
沈枝意已让红蕊将带来的食盒放下,绿荷又给狱卒塞了些银钱,留下两人独处。
但狱卒不允,说宋聿修极度危险,还是留了一人在不远处盯着。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看我。”
“毕竟夫妻一场。”
“我……”宋聿修近来想了很多,忽然就念起沈枝意的好,想起她为侯府操心劳力,为照顾自己彻夜通宵、衣不解带的时候。
他后悔了。
那般的好日子却被他作没了。
“如、如果一切能重来该有多好。”宋聿修双目赤红,“枝意,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枝意低笑:“即使有来世,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就这么恨我?”
“因为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充斥着欺骗与利用,你对我毫无爱意与怜惜,无非是如今宋家败落,才想起我的好,如若今天倒霉的是国公府,你只会庆幸与我和离,早早断了关系。”
这话说得宋聿修脸色煞白。
“枝、枝意……”宋聿修忽然摸趴着到她脚边,“求你,救救我!”
他跪在地上,不断给他磕头,“求求你,看在夫妻两载的份上,救我一命。”
蝼蚁都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沈枝意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今日来看你,就算是尽了夫妻最后一点情分。”
“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我也是迫不得已,我……”
宋聿修话到嘴边,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的狱卒,面色惊骇。
又将到了嗓子眼的字给生生咽了回去。
“枝意,求你,救我!”
“通敌叛国,这事儿我真的无能为力。”沈枝意转身就走。
“只要你爹去找陛下求情,就一定能救我,大哥救过摄政王,我的案子就是他督办的,只要以救命恩人求他,他定能网开一面,枝意、沈枝意……”
宋聿修声音悲切,在空寂的监牢内,听得人毛骨悚然。
却也只能看着沈枝意越走越远。
直至沈枝意身影消失在视野,狱卒才走近,一脚踢翻食盒,警告他:“宋聿修,管好嘴巴,否则我一颗颗扒掉你的牙!”
宋聿修目光惊骇。
直至狱卒离开,他才捡起地上掉落的食物。
沈枝意带来的食盒内,全是他爱吃的,她竟还记得……
不顾食物已掉落在地,他捡起就往嘴里塞,囫囵吞枣般的咽,直至被呛到,才猛烈咳嗽,直至咳得面红耳赤、眼中满是泪痕才跪地大笑。
他错了,
全都错了!
活该,
宋聿修,落得这般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
——
沈枝意回府途中,雨势倾盆,以前热闹的街市上都鲜有人。
“这雨还要下多久啊?整日阴沉沉的,弄得人身上都不爽利。”红蕊抱怨。
沈枝意没作声。
两日后,就传来宋家被行刑的消息。
本该当众斩首,奈何雨势太大,就在狱中执行,而宋茂章因为当众陷害忠臣良将,甚至当着圣上的面搬弄是非,死后尸身被悬于城楼示众。
宋家其余人的尸首,据说全都丢到了乱葬岗。
至此,
宣化侯宋家,在大乾就成了历史。
不过宋家一事,全程都是周玄策在处理,因为连日阴雨,江淮洪水,陛下忧心,自然无暇关心宋家。
好在江淮地方官员处置及时,人员伤亡不多,只是雨水缠绵,庄稼受损,各行各业皆有损失。
孝宣帝亲自祈福,祷告上天,甚至大赦天下,求天庇佑,怜惜众生。
三皇子就在赦免之列。
而宋家偏偏在大赦前被处刑,众人感慨:
“这宋家真是倒霉,命中注定要死。”
“谁说不是呢?三皇子都被放出来了,据说皇后的禁足也解了。”
“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把他圈禁一辈子。”
……
三皇子被放出后,就去了皇家寺院祈福,咬破指尖,以血抄经,说来也是巧,在他祈福第二天,下了半月的雨就停了。
就有消息传出:
“定是三皇子诚心,感动上苍。”
圣上高兴,赏了他不少东西,又允他重入朝堂。
至此,
太子党一家独大的日子,就到头了。
太子虽有监国之权,但身体不好,朝堂之上,总有落了下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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