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学子以为,安邦定国之道,首在得人,次在顺势。”顾承安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赵崇那深邃锐利的眼眸,“若为政者,能上顺天意,下应民心,外御强敌,内安黎庶,则纵有非常之举,亦是时势所需,天命所钟。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然若行事皆为国为民,则‘实至’而‘名归’,天下自安,国家自定。此所谓,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道也!”
话音落下,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这番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赤裸裸地在为赵崇的“摄政”乃至未来可能发生的更进一步的“非常之事”,提供理论上的合法性!他将“礼法”置于“时势”和“实效”之后,将“天命民心”作为最高准则,这无疑是对传统儒家“君臣父子”伦理秩序的巨大挑战,却也精准地切中了赵崇最核心的需求——执政的合法性!说白了,就是:只要你能把国家治理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那你就算手段出格一点,甚至取代旧主,那也是天命所归!
周世安的手指,已经紧紧抠进了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嘴唇微微颤抖。
御座之侧,一直面无表情的摄政王赵崇,嘴角竟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他眼中精光一闪,淡淡道:“好个‘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道’。好一个‘实至名归’。”
他目光转向御座上的小皇帝,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陛下以为如何?”
小皇帝周元似乎被刚才顾承安的话吸引住了,愣了一下,才怯生生地看了看赵崇,又看了看下方站着的顾承安,小声道:“顾……顾先生说的,好像……有道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子般的好奇和一丝莫名的兴奋,似乎对这种打破常规的说法很感兴趣。
赵崇微微点头,目光再次扫向众贡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威严:“尔等,可还有异议?”
一片死寂。无人敢在此时触怒明显对顾承安的回答感到满意的摄政王。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学子周世安,有不同之见!”
周世安排众而出,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带着一种清流士子特有的、近乎偏执的坚定。他先是对着御座和赵崇深施一礼,然后朗声道:
“回摄政王,顾承安所言,虽引经据典,看似有理,然学子以为,未免过于……大胆,甚至有蛊惑人心、扰乱纲常之嫌!”
赵崇眉毛微挑,似乎对周世安敢于此时站出来表示了些许兴趣,又或许是想看看顾承安如何应对:“哦?怎么说?”
“回摄政王,”周世安挺直了胸膛,声音带着清流派特有的铿锵,“我大周以孝治天下,以礼法立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天理人伦之纲常!此乃万世不变之基石!若人人皆以‘时势’为借口,行‘非常之道’,弃礼法如敝履,则纲常何在?伦理何存?上下失序,尊卑错乱,天下岂不大乱?届时,非但不能安邦定国,恐将重蹈前朝覆辙,国将不国!”
他这番话,义正言辞,搬出了儒家最核心的“礼法纲常”,直指顾承安言论的要害,也是对赵崇“僭越”行为的最根本的指控,试图将辩论拉回到对自己有利的道德制高点上。
“问得好。”赵崇不置可否,反而转身看向顾承安,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顾承安,你如何答?”
顾承安再次出列,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此节。他对着周世安微微颔首,算是致意,然后转向赵崇和御座,朗声说道:
“回摄政王,周公子所言‘礼法为安邦之本’,学子亦深以为然。然,学子以为,礼法者,非一成不变之死物,乃因时而设,因势而变之活法也。舟至中流,浪急风高,若固守旧桨,不知变通,则舟毁人亡,悔之晚矣!”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痛与激愤:
“昔年神宗皇帝之时,朝堂诸公,亦是言必称祖宗之法,行必循《周礼》旧章,面对金帐汗国铁骑南下,不敢战,不愿变,只知一味妥协退让,最终铸成**《白马之盟》奇耻大辱,割让燕云十六州**膏腴之地!此地至今尚在敌手,北望幽燕,是我大周亿万子民心中永远之痛!前车之鉴,不过数十年!难道今日,我等还要重蹈覆辙,死守成法,坐视国事糜烂,外敌叩关,让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吗?!”
“燕云十六州”!“白马之盟”!
这两个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这是大周王朝百余年来最大的耻辱和痛处,是悬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把刀!顾承安直接用这最惨痛的教训,来反驳周世安死守礼法的观点,其杀伤力之大,无与伦比!瞬间将周世安所谓的“礼法纲常”衬托得苍白无力,甚至显得迂腐可笑。
周世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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