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间悬挂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佩,价值不菲。
此刻,他正手腕悬空,奋笔疾书,笔走龙蛇,神态间充满了自信与从容,显然是胸有成竹。
他身旁伺候的书童,小心翼翼地不时为他递上新研好的墨汁和裁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那公子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只用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示意。
原主的记忆碎片中,立刻跳出了这个人的信息——周相之子,周世安。
京城有名的才子,也是本次秋闱呼声最高的状元热门人选。
其父周相,便是当朝宰相,清流派之首。
周世安自幼饱读诗书,名师教导,再加上其显赫的家世背景,此次状元之位,在许多人看来,几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砚台中的墨汁因刚才的耽搁,略微有些凝滞。顾承安小心地滴入几滴清水,拿起墨锭,以一种奇异的、仿佛带着肌肉记忆的熟练动作,缓缓研磨起来。
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的“沙沙”轻响,意外地让他的思绪如同被墨汁浸染的水纹般,逐渐沉淀、清晰。
他开始在脑中飞速构建这篇策论的框架:
必须从儒家经典入手,引述圣人之言,为自己的观点寻找坚实的理论依据,占据道德制高点。
结合当下时局——幼帝、权臣、内忧、外患,论证“君臣之道”并非一成不变,需因时制宜,体现出对现实政治的深刻理解。
既要维护皇权的正统性,又要巧妙地为摄政王的“代行君权”找到合理性与必要性,甚至要隐晦地为其权力提供某种“规范化”的建议,使其看起来更符合“礼制”。
描绘一幅君臣和谐、国家安定的美好愿景,将落脚点放在“实效”而非“虚名”上,暗合摄政王注重实际权力的心理。
笔尖终于蘸饱了墨,悬在雪白的宣纸上方。
顾承安的手,初始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但当第一个字落下时,便迅速稳定下来。
他融合了原主十年的书法功底和自己那份军人特有的精准与控制力。
他写下开篇第一句:“臣闻,圣人之治天下也,非执一不变之规,必因时制宜,以济苍生。《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上古有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以成其德,而终不失为商之忠臣;近世有周公旦辅成王,居摄践祚,安定周邦,而卒归其政于君。此皆权宜之举,合乎时势,利于社稷者也。”
这段话,看似在引经据典,歌颂伊尹、周公的“权变”之举,实则是在为当下摄政王的“代行君权”寻找历史依据和理论支撑。
伊尹放太甲,是为了教导君主,最终成就了一代明君;周公居摄,是为了稳定周初风雨飘摇的政局,最终也还政成王。
用这两个典故,既肯定了摄政行为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合理性”与“必要性”,又隐晦地提醒摄政王,其最终目标应是“成君德”、“安周邦”,并暗示了“功成身退”的高风亮节。
笔锋流转,思绪如泉涌。
写到阐述时局艰难,需要强有力人物稳定朝政的部分时,一阵极不友善的视线从右侧传来。
顾承安的眼角余光捕捉到,那个锦衣公子周世安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笔,正微微侧身,用一种审视和挑剔的目光斜瞥着他的答卷。
察觉到顾承安的回视,周世安非但没有丝毫收敛或避讳,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三个字:“落第……书生。”
顾承安心头一凛,一股怒意混合着原主残留的屈辱感瞬间涌起,但他旋即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聚焦于自己的试卷上,心中冷笑:“幼稚的挑衅。”
他定了定神,继续写道:“……今天子冲龄践祚,未能亲政。内有漕运积弊,民生维艰;外有北戎寇边,烽火时惊。正此国事多艰、人心思定之际,若事事拘泥常经,则政令难出紫宸,恐误国事;然若权臣无度,专擅威福,又恐上失君道,下逾臣节,滋生祸端。故臣愚以为,当今之计,莫若仿先贤之意,循《周礼》之制,暂设‘摄政’之位,明定其权责范围,使能者得以尽其才,以安社稷,辅佐圣躬,然亦需时刻谨记君臣之分际,待陛下成年亲政,则完璧归赵,如此,方能上不负天子,下不负黎民,内安邦国,外慑强邻……”
这段话,堪称在钢丝上跳舞——表面上是在主张“规范”摄政王的权力,为其设定“权责范围”,看似是对皇权的维护和对权臣的约束。
但实际上,“仿周礼设摄政”、“明定权限”恰恰是在为摄政王长期、稳定地掌握实权,提供制度上的合法性与合理性依据!特别是最后那句“不逾君臣之分”,看似是底线约束,实则留足了空间,只要“形式”上尊君,实际权力如何运作,便有了极大的弹性。
这既满足了摄政王对权力的需求,又给了清流派一个可以接受的“名分”交代,更重要的是,为将来幼帝亲政后,摄政王是“还政”还是“进一步”,都预留了理论上的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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