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刘楚玉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喜床上,正午的阳光透过茜纱窗将满室映得通红。
她僵硬的身躯被点穴定住,连指尖都无法颤动分毫。外头鞭炮声震耳欲聋,喜乐声与贺喜声交织成片,却像隔着一座雄伟的山峦,与她毫不相干。
这时,窗边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用薄刃挑开了窗栓。一缕带着槐花香的春风溜进来,吹得刘楚玉盖头下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
"哟,我们殿下这是要改嫁?"熟悉的戏谑声从头顶传来,盖头被一柄描金折扇轻轻挑起,扇面上"风流倜傥"四个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刺目的阳光让刘楚玉眯起眼睛,待视线聚焦,只见溪诏逆光而立。
他今日难得穿了正经的靛青色箭袖,发髻却松散地歪着,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前。
可当看清她妆容的瞬间,溪诏嘴角惯常挂着的痞笑突然凝固了。
凤冠下的刘楚玉薄施粉黛,阳光在她精致的眉眼间跳跃。朱唇一点,宛若三月里最艳的桃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够了吗?"刘楚玉虽动弹不得,声音却像淬了冰,"再看本宫就..."
"就挖了我的眼。"溪诏突然伸手拂过她耳后的穴道,指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这话你说了八百遍了。"他故作委屈地撇嘴,眼底却闪着细碎的光。
刘楚玉刚能活动就抬手要打,却因血脉不通一个踉跄。溪诏顺势扶住她的手腕,触到那些被铁链磨出的伤痕时,眼神骤然一暗。
"溪尊主是专程来看笑话的?"她抽回手冷笑。
"哪能啊。"溪诏不经意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晃了晃,"城南宋记的桃花酥,刚出炉的。"
油纸揭开时簌簌作响,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听说新娘子都没吃上喜果?这是我特意买来的。"
刘楚玉心中愤懑,这几日被囚禁于此,生活苦不堪言,终日翘首以盼有人前来营救,岂料他竟如此,还有闲情逸致排队购置桃花酥。
她愈想愈怒,便欲将手中糕点掷于脚下,踏作齑粉。手腕却猛地被人握住,溪诏笑道:“我特意买给你的。”
这句特意,使刘楚玉怒火稍减。
“紫书。”
雕花屏风后转出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女子,连走路时裙裾拂过地面的声响都分毫不差。
溪诏利落地帮刘楚玉解开繁复的嫁衣系带,金线刺绣的嫁衣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新娘子,"溪诏将沉甸甸的凤冠随手扔给紫书,又将嫁衣扔到床榻,"该你上场了。"
刘楚玉清楚地看到紫书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唇形分明说了句"重色轻友",却还是乖乖坐回喜床,连交叠双手的姿势都学得一模一样。
"走了。"溪诏揽住刘楚玉的腰,日光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朱漆地板上。
他带着她跃上窗台时,院中恰好一阵风吹过,满树槐花纷纷扬扬落下。就在这花雨中,他忽然凑近她耳畔:"说真的..."声音轻得像是蝴蝶振翅,"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美啊!"
刘楚玉一脚踩在他锦靴上,绣鞋上的东珠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光弧:"闭嘴!"却掩饰不住突然绯红的耳尖。远处喜乐声越发喧闹,将这一声嗔怪淹没在三月的春光里。
"寿府迎亲——"
礼官尖锐的嗓音刺破长空,寿寂之骑着雪白骏马转过朱雀大街。他特意选了匹烈马,马鞍上缀着的金铃随着颠簸发出恼人的声响。
按建康习俗,新郎需绕皇城三圈,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喜房里那个被点穴的新娘。
"大人!前面..."
管家话音未落,一阵凄厉的丧乐突然横插进来。只见城东方向缓缓行来出殡队伍,十六人抬的乌木棺材上覆盖着刺眼的白幡,纸钱如雪片般扑向迎亲队。
"晦气!"喜婆尖叫着无意中打翻果盘,红枣桂圆滚到棺材底下,被抬棺人踩得噼啪作响。
寿寂之眯眼望去——披麻戴孝的周员外他是认得的,三日前这老头的独女确实投缳自尽。
寿寂之勒紧缰绳,白马不安地踏着步子。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送葬队伍——按照建康城百年规矩,红白事若狭路相逢,喜轿必须让灵柩先行。
可今日这白事队伍偏偏逆行而来,分明是存心触他霉头。
"周员外。"寿寂之皮笑肉不笑地拱手,"令爱英年早逝,本官深表痛心。不如..."
"大人明鉴!"周员外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小女生前最怕孤单,老朽特意请钦天监算了路线,要带她看遍建康四时景致啊!"
说着他又抓了把纸钱抛向空中,雪白纸钱纷纷扬扬落在寿府的红绸上。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茶楼窗口都探出密密麻麻的脑袋。
卖糖人的老汉趁机吆喝:"百年难遇的红白撞煞咯!快来买串糖葫芦吧!"
几个孩童嬉闹着爬到树杈上,被自家大人揪着耳朵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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