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闷响,将黎明前最浓的黑暗暂时关在外面。
甬道里只剩清冷的空气和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单调回声。
慕容临湘独自疾行,夜露沾湿了衣摆,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追来。
“殿下!”是沈砚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绷紧的焦虑。他几步抢到她身侧,呼吸有些乱,“南疆凶险,萧策重伤…您万不可……”后面的话似乎卡在喉咙里,带着千钧的分量。
慕容临湘脚步猛地顿住,却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露出线条绷紧的侧影。甬道尽头透进一丝灰白的光,映着她眼底深重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是磐石般的决绝。“本宫知道。”她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砚修,后方,交给你了。”
沈砚修看着她在微光中显得格外单薄的背影,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所有翻涌的劝阻、忧急、甚至那点隐秘的心思,最终都死死咽了回去,只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个干涩的字:“……殿下保重。”袖中的手,早已攥得骨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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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药庐里弥漫着熟悉的苦涩药香,混合着干草和尘封器具的气息,奇异地让人心定几分。裴雪青背对着门,正将最后几个小巧的白瓷瓶仔细裹上软布,塞进一个半旧的青布行囊里。动作平稳,有条不紊。
“安神的,解毒的,上好的金疮药……”她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听不出什么波澜,像是在念一份寻常的药方,“还有殿下‘特需’的。”他手下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意有所指。
慕容临湘靠在门框上,看着裴雪青清瘦挺直的背影,连日紧绷的心弦似乎被这熟悉的场景轻轻拨动了一下,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意。她走上前,从裴雪青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行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
“雪青,”慕容临湘的声音难得褪去了所有的锋利和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郑重,“前线将士的命,还有那药……拜托了。”她看着裴雪青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如同熬坏的药汤,翻腾着担忧、不解,最终沉淀为一片深沉的静默。
裴雪青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似乎想穿透她眼底那层刻意维持的平静。千言万语在舌尖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如同窗外飘落的枯叶。“…早些回来。”他低声说,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慕容临湘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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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庭院里只剩下几盏残灯,在夜风中挣扎着吐出昏黄的光晕。慕容临湘独自站在冰冷的石阶上,仰头望着南方那片被沉沉夜色吞噬的天空。
南边,藏着“惊雷”秘密的地方,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无声地张开大口。
一丝极细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气流拂过颈侧。慕容临湘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桑晋如同从夜色中凝结出的鬼影,一身紧束的夜行衣,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三步之遥。
浓重的黑暗包裹着他,只有那双眼睛,在昏灯微光的边缘,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两人之间隔着冰冷的石阶和更冷的空气,沉默如同实质,沉沉地压下来。
慕容临湘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沉甸甸地烙在她的背上。她依旧望着南方,一动不动。
桑晋的喉结在暗影里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如同困兽挣扎。
所有在胸中冲撞咆哮的言语——请命随行、斥责她的冒险、恳求她留下——最终都被死死地摁回喉咙深处,只留下铁锈般的腥气。他猛地垂下头,对着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深深一揖,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殿下…保重。”声音干涩粗粝,像砂纸磨过枯木。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倒掠而出,彻底融入庭院深沉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荡荡的庭院里,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慕容临湘依然站在原地,望着桑晋消失的方向,心口那块被强行压下的地方,像是硬生生被人剜走了一块,留下一个空洞洞、冷飕飕的窟窿。
*萧策…桑晋…* 她用力闭了闭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都要给本宫活着!一个都不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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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阑,寒气刺骨。公主府的马厩远离主屋,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风灯在檐下摇晃,投下昏黄破碎的光影。慕容临湘早已换下华服,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男装,头发用一根不起眼的木簪紧紧束在脑后,脸上还特意抹了些灰土,掩去了那份过于夺目的丽色。
她背上一个半旧的青布药囊,那是裴雪青塞给她的,沉甸甸地坠在肩头。旁边还有个更小的包裹,里面是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和一点散碎银子。
朱鹮像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眶,死死攥着慕容临湘的袖口一角,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又拼命压着:“殿下……真的……真的不带我?”她看着慕容临湘这身打扮,心慌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慕容临湘利落地检查着马鞍肚带,头也没抬,声音压得又低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留下!替本宫看家!”她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朱鹮,“应付好沈砚修和雪青!就说本宫‘闭关参禅’,谁也不见!天塌下来也给我顶住!”
话音未落,她已抓住马鞍,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在原地踏了几步。慕容临湘勒住缰绳,最后回望了一眼远处沉睡在黑暗中的公主府轮廓。那熟悉的飞檐斗拱,此刻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牢笼。
*蹊跷就在南疆,萧策也在那儿……* 这个念头像野火燎原,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眼中最后一点属于“公主”的温软褪尽,只剩下孤狼般的决绝。*本宫的秘密……现在还不是时候!*
“驾!”一声低促的轻叱。马蹄裹着厚厚的粗布,踏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迅速被浓稠的夜色吞没。一人一马,如同投入墨池的水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只留下原地呆立、泪流满面的朱鹮,和那盏在寒风中摇曳欲熄的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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