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气泡瞬间将那污秽吞噬!滚烫的蒸汽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腥臭猛地腾起!站在不远处的老军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蒸腾的白雾之中,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口疯狂翻腾的大锅。浑浊的水面下,那团沾满脓血的破布在沸浪中无助地沉浮、舒展、褪色。热浪扭曲着空气,老军医那张枯槁的脸在蒸汽里若隐若现。锅底下新塞的湿柴烧得噼啪作响,红亮的火焰透过炉膛缝隙,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在灰蒙蒙的地面上。
许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干瘪的嘴唇哆嗦着,没吐出一个字。那只枯瘦的、沾满药草碎屑的手,几不可查地从怀里攥着的那包“祛邪”药粉上松开了,无力地垂落身侧。
石灰水泼出来的碱腥味儿还在营区墙根底下绕着,那口煮绷带的大铁锅刚熄了火,锅壁结了一层灰白的垢。陈默肋下的旧伤结了疤,又痒又麻。正盯着王墩子带人把新蒸的杂面饼往东营送,刘二狗连滚带爬撞开院门,手里攥着半块粗盐疙瘩,脸都绿了:“侯爷!盐!盐铺子……疯了!”
城西市集挤得跟下饺子似的。粮店门口刚消停点的长队挪了地方,全堵在了拐角“裕丰盐行”跟前。铺子的松木门板被卸了半扇,里头伙计嗓子劈了叉:“没了!真没了!盐卤都刮干啦!”铺外头人群炸了锅,几只枯瘦的手伸过柜台往里乱抓,竹筐簸箕掀得底朝天,就扫出点混着泥星子的盐末子。
一个裹着破夹袄的老婆子瘫坐在烂菜叶堆里,怀里抱着个没气的瓦罐,眼泪在满是沟壑的脸上淌:“三天……三天前还是三文钱一斤啊……我攒了半年的鸡蛋钱……想称二两……今日他们……他们要三十文!三十文啊!杀千刀的!这是要喝干老婆子的血啊!”老婆子旁边,拎着空篮子的瘦汉子眼珠子赤红,声音磨砂似的:“不买?井水煮菜都没个咸淡!等着浑身发软抽筋死吗?”
人群呼啦一下又涌回“隆记号”,牌匾底下新贴的价签墨淋淋的——“细盐四十文”!人群里爆出变了调的哭骂,烂菜叶子臭鸡蛋砸上门板!伙计从门缝里吼回来:“吵个屁!库早空了!有票子的拿票子!官家的新盐引!能兑盐的纸票子!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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