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和霄都戴上了呼吸面罩。烛龙庞大的机体小心地穿过破口，如同巨鲸游入幽暗的海沟。
内部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空间站的控制中心，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生物培养腔！
穹顶高不见顶，被浓重的黑暗吞噬。下方，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扭曲缠绕的粗大生物质管道构成的“森林”！这些管道呈现出暗红、深紫、墨绿等令人不安的颜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菌毯和粘液，如同某种巨兽腐烂的血管和内脏，还在微微搏动！淡绿色的荧光正是从这些管道缝隙和下方深处透出，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而在这些搏动的生物质管道之间，在厚厚的菌毯之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以万计的……培养舱！
这些培养舱早已破损不堪，厚重的强化玻璃布满裂纹或彻底碎裂。舱内，浸泡在早已干涸的、暗绿色粘稠营养液中的，是一具具扭曲、萎缩、呈现出不同程度金属化或结晶化的……人体残骸！有的只剩下骨架，骨头上覆盖着金属锈斑；有的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木乃伊，皮肤与下方的生物质管道融为一体；更有的，身体部分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结晶态，内部还残留着幽蓝的光点，如同被封存的鬼火！
“检测到大规模生命反应残留……目标已全部死亡超过三百年。”烛龙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尸体病变特征分析……高度吻合‘量子瘟疫’终末阶段及……赤霄脊椎寄生体引发的能量侵蚀现象。”
陆沉看着下方这片由死亡和病变构成的“森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起了赤霄的诞生实验，那两千个孩子的培养舱……这里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地狱！
“倒计时同步：1小时15分22秒。”烛龙提醒道，塔顶那猩红的数字如同催命符。
“核心……在下面……”霄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奇异的感应，“那个……熟悉又讨厌的……感觉……更清晰了……还有……倒计时的源头……”
她指向“森林”深处，生物质管道最密集、荧光最盛的区域下方。
“烛龙，下降！扫描下方！”陆沉命令道。
机甲缓缓下降，穿过层层叠叠的、如同垂死巨兽内脏般的生物质管道森林。越往下，空气越粘稠，那股甜腻的腐臭味越浓。量子蛞蝓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它们攀附在管道和残破的培养舱上，安静地啃噬着，对烛龙这个庞然大物的到来毫无反应。
终于，机甲降到了底部。
底部并非金属地板，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凹坑！凹坑的边缘，连接着所有搏动的生物质管道，如同百川归海！坑洞的中心，矗立着一个相对完好的、球形的巨大装置，由某种暗银色的未知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导管和接口。此刻，这个球形装置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其顶端射出一道笔直的猩红光柱，穿透上方的生物质森林，直抵控制塔顶——正是那个倒计时的源头！
“目标锁定：疑似‘方舟计划’核心量子反应堆及时空锚定装置。”烛龙迅速分析，“能量读数异常活跃，正进行某种定向蓄能。倒计时归零时，能量将达到峰值，触发未知协议。”
“未知协议？三百年前的协议？”陆沉盯着那旋转的球体，心头警兆狂鸣。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自毁装置那么简单！
“霄，你说的熟悉感觉……”陆沉看向身旁。
霄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右眼死死盯着那个旋转的球体，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憎恶：“就是它……这恶心东西散发的……波动……像无数根针……扎进脑子里……它在……呼唤……‘它们’……”
就在这时，烛龙AI的扫描光束聚焦在球体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端口旁。那里镶嵌着一块小小的金属铭牌，在幽暗的绿光中反射着微光。
“发现标识铭牌。信息读取中……”烛龙的电子音罕见地停顿了一瞬，随即，那块铭牌的全息影像被放大投影在陆沉和霄面前。
铭牌上刻着一行字：
＞ **项目名称：方舟 - 零号样本意识容器**
＞ **样本来源：陆璃 (Ling)**
＞ **状态：意识剥离完成 - 升格程序冻结**
陆璃！
陆沉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他妹妹的名字！那个在贫民窟被财阀抓走、植入意识芯片的妹妹！她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三百年前的“方舟计划”核心装置上？！意识剥离？升格程序冻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璃？”霄也愣住了，她显然知道这个名字对陆沉意味着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沉，却见他脸色惨白，身体僵硬，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剧烈收缩。
“不……不可能……”陆沉的声音如同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才失踪不到两年……这铭牌……三百年前？！”
“铭牌材质及腐蚀痕迹分析……确认为星历178年左右产物。”烛龙冰冷的数据如同重锤，砸碎了陆沉最后一丝侥幸。
嗡——！
就在陆沉心神剧震的刹那，异变陡生！
上方那层层叠叠的生物质管道森林中，无数攀附其上的量子蛞蝓，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同时停止了啃噬！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内部，幽蓝的光点瞬间由平和转为狂暴的猩红！
下一刻，如同被惊起的蝗群，数以百万计的猩红“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下！它们不再安静啃噬时间，而是化作一道道猩红的流光，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从穹顶、从管道的每一个缝隙、从每一个残破的培养舱中，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向着坑底烛龙机甲所在的位置，疯狂倾泻而下！
整个巨大的生物腔室，瞬间被这毁灭性的猩红风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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