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不!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卫蘅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她猛地抬头,那双刚刚重获光明的墨色眼眸,瞬间燃起了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杀意,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神剑,死死锁定了不远处那个惊骇欲绝的邪修道长!
那道人早已被眼前这逆转生死、枯骨生肌的骇人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卫蘅那充满无尽杀意的目光扫来,更是肝胆俱裂!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施展遁术逃离!
“伤他者——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毁天灭地的杀伐之气!卫蘅甚至没有放下怀中的谢云樵,只是抱着他,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道人逃窜的方向,隔空虚虚一划!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光芒闪烁。
但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法则之线被瞬间割裂!
狂奔中的道人身体猛地一僵!他保持着向前扑出的姿势,整个人却如同被最锋利的刀从中劈开!一道平滑无比的血线自他头顶浮现,笔直向下延伸!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无声无息地裂成两爿,鲜血和内脏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染红了泥泞的地面!
一击!形神俱灭!
卫蘅看也不看那血腥的场面,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谢云樵身上。她抱着他,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她的步伐不再如战场般迅疾,却异常沉稳,一步步踏过荒草和瓦砾,走向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银甲染血,长裙曳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新生力量的脚印。
就在她抱着谢云樵即将踏出伽蓝寺那破败山门的刹那——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而平和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在寂静的清晨响起。
寺门旁,那早已倾颓的韦陀殿残壁下,不知何时,竟盘坐着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枯槁的老僧。他身上的灰色僧袍打满了补丁,洗得发白,如同风干的树皮。他双手合十,低眉垂目,仿佛已在此枯坐了千年万年。直到卫蘅走近,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浑浊不堪,布满白翳,如同蒙尘的古镜,却又仿佛洞穿了世间一切虚妄,沉淀着无边无际的慈悲与沧桑。他的目光掠过卫蘅重生的银甲身躯,掠过她怀中气息奄奄的谢云樵,最终落在那半截被月光洗礼过、隐隐流转着温润银辉的残碑之上。
老僧布满沟壑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平和、仿佛看透一切因果的笑容。他对着卫蘅和谢云樵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百年痴魂,终遇引月之人。业障已消,执念得偿。善哉,善哉。”
言罢,老僧合十的双手放下,重新低眉垂目,如同入定。一阵微凉的晨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他枯瘦的肩头。他的身影在晨光中,竟如同水中的倒影,渐渐变得透明、模糊,最终化作点点微弱的金色光尘,随着那阵晨风,袅袅飘散,融入了初升的朝阳之中,再无踪迹可循。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又仿佛他只是这古寺百年沧桑中凝聚的一缕禅意,了却了心愿,便随风而去。
卫蘅抱着谢云樵,站在熹微的晨光里,望着老僧消失的地方,墨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悟与深深的感激。她没有停留,抱着怀中为她流尽热血的男子,踏着沾满露珠的青草,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了伽蓝古寺所在的山坡,走向山下那烟火人间。
十年后,江南,姑苏城外三十里,一处背山面水的清幽山谷。
谷中遍植桃李,溪流潺潺。几间白墙黛瓦的房舍依山而建,屋前一方平整的院落,青石铺地,打扫得纤尘不染。院中一棵两人合抱的老银杏树,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投下浓密的绿荫。树下一方青石桌,几张竹椅。
正是春深时节,桃花早已落尽,枝头缀满青涩的果子。杏树枝头也结着一簇簇小小的、毛茸茸的青杏。
一个约莫八九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衫子,像只欢快的小黄鹂,在院子里追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她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阿宝,慢些跑,仔细摔着。”温和清朗的男声从屋内传来。门帘一挑,谢云樵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儒衫,身形依旧清瘦,但面色红润,眼神温润平和,眉宇间再无昔日的郁涩与孱弱,只有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书卷气。十年前伽蓝寺那致命的重创,竟奇迹般地在他体内那股引月重生的生机滋养下痊愈,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手中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还挂着水珠的山桃,放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上。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院中奔跑的小小身影。
“爹!蝴蝶飞走啦!”小姑娘阿宝跑过来,嘟着嘴,扯着谢云樵的袖子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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