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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我大病一场。病愈后,变卖祖产,购下秾芳圃方圆十亩荒地,雇人清理瓦砾,遍植牡丹。又在老牡丹与丹朱花苗旁,结庐三间。
绛雪成了此间主人。她虽得人身,却依旧畏寒喜静,白日多在花间照料,尤其对那株小苗呵护备至。暮春时节,满园新栽牡丹渐次开放,姹紫嫣红。唯丹朱那株,依旧只有那个干瘪的小苞,毫无动静。
一日,我见绛雪又对花苗垂泪,便宽慰道:“精魄未散,终有重开之日。”
绛雪拭泪,强笑道:“公子说的是。只是…”她望向园中如织游人,轻叹,“百年孤寂,丹朱最是怕冷清的。如今园子热闹了,她却睡着,听不见这笑语喧哗…”
我心念一动,数日后,园中便搭起一座精巧戏台。重金延请洛阳名伶,每逢花期,便在园中唱那《牡丹亭》《长生殿》。丝竹管弦,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是夜,月华如水。绛雪倚着老牡丹,正对月穿针,绣一方牡丹锦帕。我于灯下翻阅花谱。忽闻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雏鸟破壳般的“咔嚓”声。
循声望去,只见丹朱那株沉寂多年的花苗顶端,那干瘪的花苞,竟裂开了一道细缝!一缕极其微弱的、却鲜活灵动的赤红光芒,自裂缝中透出!
紧接着,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绽放!花瓣并非寻常牡丹的层叠雍容,而是单薄纤巧,形如流火,色泽是纯粹到极致的、燃烧般的赤红!花心处,一点金蕊灼灼生辉!
更奇的是,花朵绽开的刹那,一缕似有似无、带着醉人暖意的甜香,袅袅飘散开来。花枝无风自动,竟发出极其细微、如同女子娇嗔般的哼唧声,随即又转为满足的喟叹。
绛雪手中的针线“啪嗒”掉落在地。她捂住嘴,泪如泉涌,却是欢喜的泪。
我亦心潮澎湃,斟满两杯梨花白,一杯置于红花之下,一杯递给绛雪。
“敬丹朱,”我举杯,“敬这劫后重芳。”
绛雪含泪而笑,与我轻轻碰杯。月光下,她笑靥如花,鬓边簪着一朵新摘的、如霜似雪的白牡丹。微风拂过,赤红的花瓣与洁白的衣袂一同轻舞,暗香浮动间,仿佛又见当年荒园月下,那冰火交织、提灯照影的双姝。
花间精魄,劫火情缘,终不负这人间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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