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鞭挞着“锈城”奎尔图斯高耸入云的合金残骸。雨水在金属丛林间汇成褐黄色的溪流,裹挟着油污和难以名状的废弃物,最终泻入锈红色的地下水渠。空气里是臭氧、金属锈蚀、合成蛋白膏过期腐败和陈年电离垃圾焚烧后的混合气味——这是奎尔图斯永恒的呼吸。
“蚀肉巷”深处,藏在霓虹残像与蒸汽管道阴影下的,是“倒带巢穴”——一个只有特定人知道入口的记忆黑市诊所。它的门面是堵被故意做旧成危墙的合金板,推开时发出的摩擦声像垂死巨兽的喘息。
诊所内部的光线吝啬而诡异。几盏嵌入顶棚的生物应急灯,散发着类似腐败萤火虫的黏腻绿光,照亮空气中缓慢翻涌的尘埃,也勾勒出手术台冰冷的轮廓。墙壁密密麻麻地覆盖着“纪念品”:被福尔马林罐封存的神经束切片,泡得发白;整面墙的、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记忆芯片阵列——它们被强行从载体中剥离,像某种昆虫的复眼在窥视;角落里散落的报废义肢部件堆积成扭曲的小山,其中一只眼球形的视觉采集器还在徒劳地追踪着灯光轨迹。
凯因靠在最深处一个沾满油垢的工作台旁,身上廉价的光学迷彩斗篷完美融入背后的工具架阴影。他看着诊所老板兼医生——老霍克——正用小指骨般精细的机械镊子,从一个密封的钛合金培养皿里,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颗东西。
那东西只有米粒大小,却晶莹剔透得让人心悸,像一颗凝结于远古琥珀中的纯净泪珠。它在霍克镊子尖端微微颤动,折射着生物灯的黏绿光芒,内部流淌着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难以言喻的柔和彩晕。随着镊子的移动,它向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穿透力极强的气息:一种被剥离了所有个体标识、只保留了最纯粹物质属性的悲伤味道,混合着一丝冰冷雪峰的凛冽,和雨后初绽铃兰的破碎清香。
“就一滴,‘琥珀泪’,新纪元之前的版本,纯度高得像摘下来的星星。”老霍克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油桶壁,嘶哑低沉。他那张被金属废料反复修补的脸上,唯一的人眼(另一只是廉价的红色光学义眼)带着疲惫和贪婪的混合神情,“你运气好,这是最后一点零七毫毫升的存货了。‘弦语’公司停产好几年了,黑市都炒到天价。”
凯因没说话,伸出手。他戴着战术手套,但露出的一小截指尖皮肤苍白得吓人,毫无血色。
老霍克犹豫了一下,将那颗“琥珀泪”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另一个更小的、布满精密刻度的接收皿里。“还是老价钱?清除一段?”
“目标呢?”凯因的声音透过蒙面巾传出,像从地底挤出的风声。
“没名字,代号‘7号’。”霍克压低声音,指了指诊所角落一张被厚重防尘布覆盖的金属床架,“是‘蜂后’那边送来的‘实验回收品’。他们只要求清除掉一段特定时间区间内,关于某个特定声学序列模式的全部记忆关联。深层区,很顽固的那种。”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这玩意儿……状态不太稳定,他们动作有点粗暴,神经接口都扯裂了。小心点。‘琥珀泪’的效果……你懂的,别过度刺激。”
凯因点了点头,收起接收皿,冰冷的金属触感渗入手套。报酬是这次的三倍。足够他离开奎尔图斯,永远消失在那些肮脏管道的尽头。钱是目的。记忆?那是待清理的垃圾。
他走向那张被遮蔽的床架,掀开油腻的防尘布。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轮廓,但身形异常枯槁。一件宽松的、洗得发白的蓝色病号服勉强包裹着她。头发被粗暴地剃光了,苍白的头皮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和增生的疤痕组织。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头部——一个粗糙焊接上去的合金颅骨框架覆盖了大半头顶。框架的几处接口已经被暴力破坏,裸露出的破损神经接口像被扯断的电缆头,还在缓缓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她的眼睛被金属眼罩覆盖,边缘勒入皮肤留下深红的压痕。嘴巴被强制封堵器塞住,只留下微弱的、带着铁腥气和排泄物气味的呼吸声。
老霍克说得对,这就是件垃圾。“弦语”公司处理报废实验体的惯用风格。
凯因面无表情地在床架旁坐下。固定臂伸出,冰冷的合金爪子扣住了女人(7号)被强行剃光、布满疮痍的头颅。他打开工具箱,接驳线缆,接入自己的神经桥接仪。
视觉瞬间切入7号混乱的神经信号流。感觉像是坠入一片由破碎尖叫、无法抑制的肌肉痉挛电信号、手术灼痕烧蚀感和无尽的、粘稠的绝望胶质组成的风暴海。
凯因熟练地稳住意识锚点,依靠强大的精神隔绝本能,将自己包裹在一片冰冷的真空里。他开始扫描她的记忆流,寻找那个“特定的声学序列模式”。
混乱的信息流冲刷着他。“琥珀泪”接收皿就放在他手边,像黑暗中一只诱惑的眼睛。
终于,在无数破碎的、毫无价值的感知碎片(冰冷金属器械在皮肤上的刮擦、注射针剂的刺痛、白炽灯管下晃动的惨白天花板、某个研究员模糊的呵斥)深处,凯因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波动痕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重生我要复仇我恨的人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重生我要复仇我恨的人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