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城并非漂浮在太空,而是深嵌在“碎渊”中央。
碎渊并非深渊,它是一颗行星——一颗在远古星际战争中,被未知巨力击穿核心、残余地幔与破碎的大陆板块诡异凝结成的、布满孔洞的巨型海绵状星体。星环城就嵌在其中一个最为庞大、贯穿星体的孔洞内壁。城市依靠反重力阵列锚定在孔洞内壁,其外侧笼罩着一层脆弱的大气护盾,护盾之外,便是直接暴露的宇宙真空。从城市边缘望去,上下左右皆是凝固的熔岩峭壁,其上覆盖着奇异的发光苔藓和缓慢流淌的星尘流,目光所及,唯有洞顶远方那个小小的透光出口,以及洞底深不见底的黑暗核心。
开影站在观测穹顶,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全息操作台边缘。他并非在观测碎渊壮丽而恐怖的景观,全息投影上疯狂闪烁的是星环城的核心数据流——能量潮汐曲线像垂死者的心电图般剧烈起伏,反重力节点应力值亮起一片刺眼的鲜红,深层地压传感器的读数正朝着灾难阈值攀升。
“又开始了。”通讯器里传来搭档莉亚疲惫的声音,“‘静脉’又在痉挛。”
开影没回答,只是调出了三维结构图。在碎渊内部、包裹着脆弱星环城的那层巨大固态熔岩层深处,几条暗红色的、如同星球静脉般的巨大管道正剧烈地、不自然地脉动着。那不是岩浆流,而是更可怕的东西——凝固的“星核余烬”混合了古代战场遗留的超高密度能量聚合物。这些“碎渊深脉”的能量输出支撑着整座城市的运转,它们的每一次痉挛,都如同行星内部致命的胃绞痛。
“不是痉挛,”开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金属刮擦的质感,“它在流血。”
“流血?”莉亚不解。
开影放大了一个位于星环城下方七公里熔岩层深处的节点图像。全息图上清晰可见,在一条粗壮的“深脉”侧壁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张开。裂痕深处,并非岩石或能量聚合物,而是一片奇异的“真空”。这真空不是空无一物,而像是被无形的针尖刺破的微小水泡,空间薄膜破损,内部的时空规则在漏泄!每一次脉动,都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超越常规物理描述的“空间血沫”从裂痕中渗出,如同真正的、无形的血珠般滴入下方的熔岩缝隙。
正是这细微的“空间渗漏”搅乱了局部的引力场,导致包裹城市的熔岩壳层产生无法预测的内部应力,最终传递到城市结构,引发了警报。
“这就是‘深脉之泣’?”莉亚的声音带着惊惧,“学院的老家伙们一直当传说听…怎么修复?”
“不能修复。”开影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敲击,标记出裂痕的具体位置。“星核余烬的物质状态超越了我们的物理模型,任何外部介入都可能引发链式塌陷。我们只能‘输血’。”
“‘输血’?输什么?”
“时间。”开影启动了最高权限协议,代号:“脉轮支架”。
整座星环城进入了紧张的“救市模式”。警报是温和的、低沉的嗡鸣,避免引起恐慌。但对核心熔岩监控中心的操作员来说,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开影站在核心维护舱的中央。这里与光鲜的城市生活隔绝,空气带着臭氧和熔岩硫磺的混合气味。他的面前,悬浮着一个结构极端复杂的、由能量场束缚的巨大装置——那便是“脉轮支架”。它像是一副为星球血管打造的手术支架,核心是上百个精密缠绕的超导线圈组,外侧嵌套着钻石纯度等级的力场塑形器。
莉亚穿着厚重的工程护甲,正在做最后检查。她看着开影脱掉普通的制服外套,露出里面紧贴身体的深灰色贴身护甲,护甲表面布满了神经接口的接驳点。
“准备好了?”莉亚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开影点点头。他没得选。星环城没有第二个“开影”。开影并非一个名字,而是一种职位——他是星环城耗费巨大资源打造的“人形锚点”与“意识共振器”。他的神经系统被精密改造,能短暂地与碎渊的“星球意识场”(如果它存在的话)进行某种痛苦的、模糊的共振,并借此调动“脉轮支架”的力量。
接驳开始。数百条冰凉的、闪烁着微光的神经探针如活物般从支架核心延伸出来,精准地刺入开影护甲上的接口。剧痛瞬间贯穿脊髓,仿佛整个骨架被插满了冰冷的骨钉。这是接入庞大能量与信息洪流的必然代价。
“深度链接建立。支架核心充能…40%…70%…100%!”系统提示音响起。
开影的意识被猛地抽离。他眼前不再是维护舱,而是一片混沌、狂暴的影像洪流。他看到了:
远古的巨舰拖着燃烧的尾迹坠入原始行星…
贯穿星核的死光撕裂地幔…
凝固的熔岩中,庞大到超越理解的星核残骸发出痛苦的嘶鸣…
亿万年来,能量聚合物在引力、压力和辐射的共同作用下,扭曲成庞大的管道脉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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