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啼哭声如银针般刺破荒原的寂静。那朵七色莲花已彻底凋零,燃烧的花瓣化作细碎星屑,在晨风中织成淡紫色的雾霭。莲花中央蜷缩的婴孩突然睁开眼——瞳仁里翻涌的七色火焰,根本不似凡胎所有。
"呜...呜哇!"婴孩的啼哭陡然变调,竟是某种失传的古语。她肉乎乎的小手拍在胸口星烬金纹上,金纹如脆壳般裂开,露出下方流转的幽蓝光核。
三千里外的观星台,青铜浑天仪突然疯狂旋转,七枚主星玉珠接连炸裂,碎玉如星雨坠落。白发老者踉跄撞翻案几,手中龟甲"咔"地裂开——裂纹竟精准穿过三百年前那场献祭的记载:"以七情为引,星核为炉,炼三百童男女魂魄......"
"不好!"老者猛喷鲜血,"星核认主了!"话音未落,荒原异变陡生:婴孩周身十丈的焦土冒出嫩绿新芽,更远处的岩浆如被无形巨手牵引,竟逆流着涌向她胸口那块星烬金纹。
"果然...没结束。"沙哑的女声自地底传来。一只白骨手掌破土而出,精准扣住婴孩襁褓。那是孟盈盈的右手——只剩森森指骨,无名指上还套着半枚翡翠戒指,戒圈刻着与星核相同的逆命纹。
婴孩突然止住哭声。她肉乎乎的小手按在白骨中指——那里刻着与星核同纹的逆命印。霎时,白骨上血色经络蔓延,孟盈盈的上半身从骨缝中缓缓升起,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你...记得?"孟盈盈的声带沙哑如砂纸,"记得自己是谁?"婴孩的唇瓣翕动,溢出的却是姜燕清泠的声音:"记得...但不够。"她指尖点向逆流的岩浆,"星核在重组记忆...看!"
岩浆表面浮现扭曲画面:冰晶宫殿内,七名戴青铜面具者跪于星核前;雨夜中,穿翡翠旗袍的女子将婴儿抛入青铜鼎;终焉之门开启刹那,一道黑影从门缝挤入现世......
"第三十七次轮回的真相。"孟盈盈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正在重组,"当年他们不是要造神......是要关住从门里逃出来的东西。"
婴孩突然剧烈颤抖。胸口星烬金纹彻底剥落,露出下方旋转的微型星图——七颗主星的位置与姜燕前世分毫不差,唯独怒星正由赤转墨。
"糟了!"孟盈盈扑向婴孩,"它在污染星核!"荒原骤暗——非是乌云蔽日,而是万千青铜古钱自天坠落,每枚方孔中钻出黑气。黑气交织成网,网上悬着三百婴儿虚影,皆朝星核伸出小手。
婴孩皮肤龟裂,裂缝中涌出沸腾星焰而非血肉。她突然浮至半空,七道声线同时响起:"贪、嗔、痴、妄、欲、魔、障——尔等也配染指星核?"
声浪震碎方圆百丈古钱,黑气惨叫着消散。婴孩胸口星图怒星彻底转黑,一道黑光射向山崖——崖壁崩塌,露出冰封的青铜车队。三百口棺材整齐排列,每口棺盖都刻着逆命纹。
"这才是...真正的三百婴孩。"孟盈盈完全恢复人形,翡翠戒指泛起绿光,"当年被献祭的肉身,一直封在此处......"婴孩突然坠落,孟盈盈接住时,见她星图已熄灭五颗主星,残余星焰在体内横冲直撞,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纹路。
"听着!"孟盈盈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星核上,"你必须重燃七星,否则前功尽弃!喜在冰晶宫殿,怒在青铜鼎群,忧在......"婴孩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翡翠戒指"啪"地碎裂。
"不用...找。"婴孩眼中闪过前世决绝,"星核即我,我即星核。"她猛然撕开胸口,无血喷溅,唯有星焰涌出,在空中凝成七条锁链,分别钉入七方虚空。锁链绷直刹那,荒原折叠——远方的冰晶宫殿与观星台竟被扯至眼前!
"你疯了?"孟盈盈试图掰开她的手,"强行折叠空间会撕裂......本就是...撕碎的轮回。"婴孩每说一字,七窍便溢出星焰。七条锁链崩解,断裂处浮现记忆碎片:喜神面具下的泪痕,怒神剑锋上的缺口,忧神镜中映出的翡翠戒指......
当第六条锁链断裂时,婴孩忽然笑了。她望向孟盈盈身后:"原来...你在这里。"孟盈盈转身——终焉之门的碎片已聚成人形,是个穿星纹长袍的女人,面容与姜燕七分相似,唯眉心多了一道金线。
"星官大人?"孟盈盈如遭雷击,"您不是三百年前就......"女人未语,抬手点在婴孩眉心。金线裂开,内里并非血肉,而是缓缓旋转的微型星核,表面刻着"第七世·圆满"。
婴孩突然剧烈挣扎,胸口星图彻底熄灭,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不过数息,便从婴儿变成垂暮老妪,唯余眼中七色火焰仍在燃烧。
"太迟了。"女人摇头,"星核已经......不迟!"苍老的姜燕暴起,干枯手指刺入女人眉心,"你才是星核缺失的最后一块!"金线迸裂,女人化作流光涌入姜燕体内,她衰老的身体瞬间复原,星图七星齐亮。
荒原上所有青铜器物齐鸣,三百口棺材棺盖同时炸飞。棺中无尸骨,唯有三百团星焰飞向姜燕,在她周身形成璀璨星环。最后一团星焰融入心口时,终焉之门碎片聚成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荒原,而是浩瀚星河。
"原来如此......"姜燕触摸镜面,指尖穿过镜面激起涟漪,"星核是门,门是......"话音未落。镜中星河扭曲,伸出一只覆满星纹的巨手,将姜燕猛拽入镜。孟盈盈只抓住她一片衣角,布料在掌心化作星尘。
镜面开始凝固。最后一瞬,孟盈盈看见姜燕在星河中转身,唇形分明在说"等我"。下一秒,青铜镜轰然炸裂,碎片映出三百个星空。其中一块滚到她脚边,镜中映出三百年前的观星台——七名戴青铜面具者正剥离婴儿魂魄,高台上冷眼旁观的,正是眉心有金线的星官。
碎片发烫,烫穿孟盈盈掌心。她痛呼抬头,见荒原褪色:焦土变绿岩,岩浆化清溪,空气清新如洗——三百年的诅咒终得解除。唯有姜燕消失处,留着一簇七色火苗。火苗中隐约传来婴儿啼哭,与星河深处庞大物体游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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