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裹着寒气漫过船舷,沾在谢卓颜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望着王羡之离去的方向足有半刻,直到乌篷船的影子彻底溶进灰白的天幕,才转身走向船头。
炭炉里的火光映得她玄色披风泛起暖红,腰间玉牌随着脚步轻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这壶酒温得慢了。"陆九渊屈指叩了叩铜壶,壶身腾起一缕白雾,恰好裹住他扬起的眼尾,"谢姑娘站在风里这么久,手该凉了。"他说着便要起身添炭,却见谢卓颜已在他对面坐定,指尖正搭在酒盏边沿。
"你早算到王晓屏会以命相搏。"谢卓颜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可指尖却在盏沿轻轻摩挲——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王羡之要毁的不仅是武当族谱,更是江湖人心里那团火。
王晓屏跳下去的瞬间,那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陆九渊拨弄炭钳的手顿了顿。
炉中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眼底也有星火流转:"江湖人认的从来不是刀快剑利,是'值不值'。
王晓屏用命换个'不亏',底下跪着的百姓、哭嚎的侠士,哪个没在心里替自己算了笔账?"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喉结滚动时声音放得更轻,"这把火,烧的是王羡之的体面,更是......"他抬眼望向北岸,那里隐约可见飞檐斗拱的宫阙轮廓,"有些人的棋盘。"
谢卓颜的玉牌突然发出极轻的脆响——她捏得太紧了。"曹正淳的东厂最近在江南收了三十船盐引,铁胆神侯的护龙山庄往金陵调了八百暗桩。"她盯着陆九渊杯中的酒,"你说他们迟迟不动手,真如你昨日书场里讲的'试探圣心'?"
"谢姑娘在六扇门当差时,可曾见过狗叼着肉骨头不啃?"陆九渊忽然笑了,折扇"唰"地展开,上面歪歪扭扭题着"天下第一说"五个字——是前日白展堂喝醉了硬要给他题的,"曹正淳要权,铁胆神侯要名,当今圣上却在御书房挂了幅'无为而治'。
他们不是不动,是在等......"他扇骨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等圣上说'准了'。"
谢卓颜的睫毛颤了颤。
她从袖中摸出张密报,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黄九阴上月咳血三次,太医院的参汤灌下去跟喝水似的。"她将密报推到陆九渊面前,"三朝老臣要是走了,朝堂的秤砣可就偏了。"
陆九渊的笑意褪了。
他盯着密报上"黄阁老"三个字,指节抵着下巴缓缓摩挲——这是他推演时的习惯。"黄老头若去,曹正淳少了个能在皇上面前咬耳朵的,铁胆神侯少了个能压他军功的。"他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可他们更怕的是......"
"天牢被炸。"谢卓颜接得极快,声音里带着锋刃划破丝绸的锐响,"前日寅时,刑部大牢塌了半面墙,关着的二十七个钦犯全没了。
更巧的是......"她顿了顿,玉牌在掌心攥出红印,"铁胆神侯的亲卫队恰好前夜调去了昌平。"
江风突然卷来,吹得炭炉里的火星四溅。
陆九渊伸手接住一粒将熄的炭,任热度灼得指腹发红:"朱无视若死,谢姑娘会信么?"不等回答,他便将炭丢回炉中,"那老匹夫当年在漠北被匈奴砍了三刀,爬了十里雪地找军医。
天牢那点炸药?"他嗤笑一声,眼底却寒得刺骨,"他怕是正蹲在哪个房梁上,看曹正淳跳脚呢。"
谢卓颜忽然站起身。
她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几乎要罩住整艘船:"你总说'江湖是棋盘,棋子要自己走'。
可现在的棋子......"她望向江北,宫阙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都沾了龙气。"
陆九渊也站了起来。
他替谢卓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风,动作自然得像相识多年的旧友:"龙气也是气,吹得旺了,能烧穿云。"他指了指船舱角落的书筒,"等我把'天牢奇案'编成话本,茶馆里的老头能把朱无视的肠子都扒出来讲——到那时......"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圣心,也就不那么难测了。"
谢卓颜望着他的眼睛。
这个总摇着折扇说书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的不是江湖的烟火气,是能烧穿朝局阴云的烈焰。
她突然伸手按住他挂书筒的腰:"你要的'天下第一',怕不是说书人的牌匾。"
"谢姑娘聪明。"陆九渊退后半步,弯腰拾起脚边的酒坛,"但聪明人都知道......"他将酒坛轻轻一抛,谢卓颜本能接住,坛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酒要温着喝,局要慢慢布。"
江雾不知何时散了些。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咚——"敲了九下,已是戌时三刻。
陆九渊望着对岸的客栈方向,那里隐约有灯笼的光在晃动,像几点不安分的星子。
"该靠岸了。"他提起书筒就要下船,却被谢卓颜叫住。
"岳灵珊今日晌午到了同福客栈。"她把玩着酒坛上的红绸,"问林平之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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