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门在谢卓颜身后合上时,她听见积雪压断竹枝的脆响。
炭盆里的松香混着墨汁味涌进鼻腔,龙案后的明黄身影仍埋首批折子,朱笔在纸页上划出细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谢姑娘。"
皇上头也不抬,朱笔悬在半空。
谢卓颜这才注意到他眼角的青黑——分明是熬了夜的痕迹,与云萝郡主说的"龙体欠安"倒有几分印证。
她垂眸盯着自己绣着缠枝莲的鞋尖,雪水在青砖上洇出个浅淡的圆:"民女见过陛下。"
"抬起头。"
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谢卓颜抬眼,正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睛。
皇上放下朱笔,指节抵着下颌:"云萝说你带着密信。"
"是陆九渊陆先生的信。"谢卓颜从袖中取出金丝楠木匣,匣面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她没急着递过去,反而退半步:"陛下可知,曹督主的西厂最近在民间收铁?"
皇上的手指在龙案上顿了顿。
"二十车精铁,说是铸火炮防北境。"谢卓颜盯着他喉结动了动,"可民女前日在城南破庙,见西厂的人往铁水里掺铅。"她笑了笑,"铅铁炮筒,开三炮就得炸膛——炸的是谁的兵?"
龙案下传来布料摩擦声。
皇上突然倾身:"那神侯呢?
护龙山庄的暗桩都快插到朕的御膳房了。"
谢卓颜早料到他会问这个。
她摸了摸心口贴着的密纸,那是陆九渊用特殊药粉写的,遇热显字——上头记着铁胆神侯私调江南粮道的账册。"神侯要的是'铁胆'二字。"她放轻声音,"可民女听说,上个月有人在洞庭湖底捞起二十口棺材,每口都刻着'朱'字。"
皇上的瞳孔骤缩。
殿外突然传来尖细的通报:"黄供奉到——"
谢卓颜脊背一绷。
她听过黄九阴的名头:先皇做皇子时的贴身暗卫,当年江湖人称"九阴爪",能徒手捏碎玄铁。
可等那道身影跨进门,她才发现传闻到底虚了三分——来者不过是个枯瘦的老头,灰布袍子洗得发白,左手小指齐根而断,走路时右肩微微佝偻。
"老奴给陛下请安。"黄九阴跪在地上,头几乎要触到青砖。
谢卓颜却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陈年老伤未愈。
皇上靠回椅背,指尖敲了敲龙案:"黄老,这位谢姑娘说要与朕谈曹督主和神侯的事。"
黄九阴慢慢直起腰。
他抬眼时,谢卓颜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那双眼太利,像淬了毒的针。"谢姑娘。"他声音沙哑,"老奴年轻时走江湖,最恨别人在主子跟前嚼舌。"
"黄供奉的'九阴爪',民女在话本里读过。"谢卓颜退后半步,恰好让炭火的光映在脸上,"说您当年为救先皇,单枪匹马闯过十二连环坞,左手小指是被坞主用毒刀砍断的。"她盯着他萎缩的右肩,"可后来您守着慈宁宫十年,连太后屋里的猫都没伤过——是刀法老了,还是心老了?"
黄九阴的右手突然攥紧。
谢卓颜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青黑的血管,像条僵死的蛇。"姑娘好眼力。"他笑了,嘴角扯出道刀疤,"老奴是老了,可这宫里的砖,老奴闭着眼都能数清。"
"所以陆先生说。"谢卓颜摸出心口的密纸,在炭盆上轻轻一烤——淡墨字渐渐显形,"若黄供奉愿做个引路人,陆九渊的九渊书场,愿为皇室......"
"谢姑娘。"黄九阴突然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页上,"老奴年轻时听过最妙的话本,是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慢慢站起身,枯瘦的手指抚过龙案上的玉玺,"不过这天下的局,总得有人先掀棋盘。"
御书房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谢卓颜望着黄九阴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听见皇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日让云萝带你来,把那密信......"
她没听清后半句。
此刻她盯着黄九阴刚才跪过的青砖,那里有块极淡的血渍——像爪尖刺破皮肤渗出的,混着雪水,几乎要融进砖缝里。
谢卓颜将显了字的密纸轻轻放在龙案上时,指节还在微颤。
刚才与黄九阴交锋的每一句话都像浸了冰水,此刻顺着脊椎往四肢窜——她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发顶,像根细针慢慢扎进头皮。
"陆先生说,九渊书场愿为皇室喉舌。"她咬了咬后槽牙,这是陆九渊反复叮嘱的筹码,"但需陛下允三件事:其一,西厂查铁的卷宗对书场开放;其二,护龙山庄在江南的粮船,书场要派说书人随船记录;其三......"她顿了顿,"请陛下下旨,准书场在金陵开分场。"
龙案后传来纸张窸窣声。
皇上捏着密纸的指尖泛白,墨字里"朱姓棺材"四个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陆九渊要的是江湖人心。"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冷,"说书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把西厂的恶名钉在话本里,把神侯的野心编成骂街的段子——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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