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如血,力透纸背!
“海潮哥,”陈青禾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浸了冰水,打断了王海潮关于财政困难的诉苦,“矿渣堆具体在赵家坳哪个位置?规模有多大?现在还有没有车辆在往那里倾倒?有没有人管?”
电话那头的王海潮显然没料到陈青禾会如此直接地追问细节,而且语气如此冷硬。他再次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那份刻意营造的“亲近”淡了许多,只剩下公事公办的谨慎:“位置嘛…就在老鸦岭西坡脚,靠近赵家坳村尾那片荒滩地。规模?不小!堆得跟个小山包似的。至于现在还有没有车倒……”他打了个哈哈,“青禾啊,这个我真不敢打包票。安监和国土的巡查力量你也知道,就那么几个人,全县跑,总有盯不到的死角。不过,县里态度是明确的,发现一起,坚决查处一起!你放心!”
放心?陈青禾心里冷笑。这种冠冕堂皇的套话,此刻听来无比刺耳。他敏锐地捕捉到王海潮话语里对“现在是否倾倒”的含糊其辞,以及那种急于将责任推给“巡查死角”和“基层执行”的意图。
“明白了,谢谢海潮哥。”陈青禾没再多问,语气平淡地挂了电话。话筒放回座机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信访室里格外清晰。
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天色更加阴沉,如同泼墨。陈青禾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张带血的欠条和错名单上“赵老黑”的名字。赵家坳,矿渣,堵了的水渠,吴胖子的残余势力……这些碎片在王海潮那通电话之后,被一条无形的线粗暴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的轮廓——赵老黑,很可能就是盘踞在赵家坳,利用矿渣污染和遗留问题,继续作恶甚至控制那片区域的吴系余孽头目!而矿渣的倾倒,绝不仅仅是历史遗留问题,很可能仍在持续,成为他们牟利或掩盖其他罪行的工具!
他不能再等。信访室的灯光和四面墙壁,此刻像是一种束缚。他需要亲眼去看看,去感受那片被矿渣吞噬的土地,去嗅一嗅那罪恶的气息。
没有惊动任何人,陈青禾抓起一件半旧的深色雨衣套上,将那张欠条小心地复印了一份,原件锁进抽屉,复印件连同那张模糊的照片塞进雨衣内袋。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信访室的门,一头扎进了依旧滂沱的雨幕之中。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脸上,街道上积水横流,几乎看不到行人。陈青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凭着记忆和王海潮模糊的描述,朝着老鸦岭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县城边缘,道路越泥泞破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和硫磺的刺鼻气味。
绕过一片低矮破败的民房,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巨大的、令人心悸的荒滩。不,那不是荒滩!那是一座由灰黑色、夹杂着惨白和暗红矿渣堆积而成的丑陋山丘!它像一头匍匐在雨幕中的巨兽,沉默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矿渣山脚下,原本应该是一条引水渠的位置,此刻完全被灰黑色的渣土掩埋、堵塞,只留下一点可怜的、浑浊不堪的水流在边缘艰难地蠕动,像垂死者的最后喘息。空气中那股刺鼻的味道更加浓烈,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吸入肺里隐隐作痛。
陈青禾站在雨里,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模糊眼前这幅触目惊心的景象。被矿渣山压垮的,何止是一条水渠?是赵家坳村民的生计,是这片土地的生机!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里,数着沾满血泪的钞票!
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窒息感,沿着矿渣山的边缘艰难地移动,雨水冲刷着矿渣,形成一道道浑浊的、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泥流。他仔细观察着矿渣堆的表面,寻找着任何新鲜的倾倒痕迹。很快,他在靠近山体一侧,发现了几道清晰的车辙印!虽然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轮胎的纹路和宽度,明显是重型卡车的痕迹!而且,痕迹的尽头,矿渣的颜色明显更新、更湿润,与周围被雨水浸泡多时的陈旧矿渣形成对比!
王海潮口中“不敢打包票”的“死角”,就在这里!倾倒,仍在继续!
就在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新倒的矿渣,感受着那湿冷粗糙的颗粒感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矿渣堆边缘,靠近被堵塞水渠的泥泞处,有一小片刺目的颜色!
那不是矿渣的灰黑,也不是泥土的褐黄。
那是一抹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发白、却依旧能辨认出底色的——暗红!
陈青禾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薄薄一层矿渣和泥水。
一件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沾满泥浆的粗布工装上衣,半埋在泥泞里。那刺目的暗红色,正是从衣服的肩部和后背位置洇染开来的,大片大片,在灰黑色的矿渣和泥水中,如同绽开的、绝望的血色之花!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这片泥泞的罪恶之地,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陈青禾的全身。他蹲在泥水里,手指悬在那件染血的破衣上方,指尖冰凉。照片上模糊的碎石机,欠条上洇开的血迹,错名单上“赵老黑”的名字,王海潮电话里含糊的推诿,还有眼前这触目惊心的血色工装……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抹刺目的暗红粗暴地拧成了一股充满血腥味的绳索,死死勒住了案件的咽喉。
赵家坳,赵老黑,矿渣,血衣……李老栓?
他不敢去想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但直觉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矿渣堆里发现带血的衣物,这绝非意外!这更像是……某种警告,或者,某种被仓促掩埋的罪证!
陈青禾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幕,射向矿渣山后方那片影影绰绰、被雨水笼罩的赵家坳村舍。低矮的房屋在灰暗的天色下沉默着,像一头头蛰伏的、充满敌意的野兽。那里,是赵老黑的巢穴。这件血衣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李老栓反抗的代价?还是另一个被吞噬的无声矿工?
雨点砸在血衣上,溅起浑浊的水花,那暗红的血迹在水的浸润下,仿佛活了过来,缓缓地、无声地向下蔓延,如同一条条蜿蜒的血泪。南山石场的黑幕,被这冰冷的雨水和刺目的血色,撕开了一道更深、更狰狞的口子。而这道口子后面,赵家坳的阴影里,似乎有无数的眼睛,正透过雨幕,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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