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乡政府那扇吱呀作响的木头大门,在秋末的凉风里显得格外单薄。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经掉得七七八八,光秃秃的枝桠直愣愣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陈青禾此刻的心情——空落落,又带着点被硬生生剥离的钝痛。
他拖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要被菌菇干撑破的旧帆布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贴满各色标签、记录了他重生以来所有惶恐与挣扎的旧保温杯。杯壁上,“李卫国-深水巨鳄”的标签胶痕犹在,旁边又多了“杨德海-清流砥柱?”的铅笔印记,层层叠叠,如同他脑海中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名单”,混乱而沉重。简薇清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德丰’、‘昌茂’…背景很深…”林小雅那张画着狰狞貔貅链指向“杨”字的纸条,揣在裤兜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县城,那潭深不见底的水,正张开巨口,等待着他这个刚从乡镇泥潭里挣扎出来的小虾米。
刚迈出大门槛,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就堵在了面前,投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是赵前进!
这位名单上标注着“粗暴敛财”、曾用铁肘差点送他去见阎王、又曾在粮仓危机中粗暴抢走他帆布包(里面可藏着要命的笔记本!)的副镇长,此刻就站在离乡的必经之路上。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式外套,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一张黑脸膛绷得紧紧的,浓眉拧成疙瘩,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刚磨好的柴刀,直直地钉在陈青禾脸上。那眼神里,没有送别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严厉。
完了!陈青禾脑子里嗡的一声,条件反射般想后退,脚跟却绊在门槛上,一个趔趄,怀里的保温杯差点脱手。是笔记本的事东窗事发了?还是菌菇项目最后那点“功劳”没分润给他,这位“贪官”要来算总账?他下意识地攥紧了保温杯,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却丝毫无法驱散瞬间涌遍全身的寒意。额角那道被赵前进铁肘砸出的旧伤疤,此刻也隐隐作痛起来,提醒着他这位副镇长那不讲道理的暴烈。
“赵…赵镇长…”陈青禾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自己都嫌弃的颤抖。他做好了迎接一顿咆哮,甚至再挨一记铁肘的准备。
然而,赵前进没有咆哮,也没有动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陈青禾,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骨头缝里去。半晌,他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是极度不满,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宣泄。接着,他做了一个让陈青禾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只曾砸出过致命铁肘的手——伸进了自己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军挎包里。陈青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闭眼。但赵前进掏出来的,不是拳头,也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军绿色的搪瓷缸子。
缸身坑坑洼洼,布满了岁月和无数次硬物撞击留下的凹痕,边缘好几处搪瓷剥落,露出底下黑黢黢的铁皮,像战士身上无法抹去的伤疤。缸口边缘也有几处豁口,显得粗粝而沧桑。这正是赵前进的标志性物件,乡政府开会时敲桌子震得人耳膜疼的“凶器”,也是陈青禾无数次噩梦里的背景音。
赵前进看也没看陈青禾瞬间错愕到呆滞的脸,动作粗鲁地拧开缸盖。一股浓烈、辛辣、直冲脑门的劣质白酒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陈青禾帆布包里菌菇干的沉闷香气。那味道,像烧红的刀子,割得人鼻腔生疼。
“拿着!”赵前进的声音硬邦邦的,像两块生铁在摩擦,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命令式的强硬。他不由分说,把那个沉甸甸、散发着浓烈酒气的搪瓷缸子,硬生生塞进了陈青禾空着的那只手里。
陈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砸得懵了。缸子入手冰凉粗糙,带着赵前进掌心的汗渍和常年握持留下的油垢感。那浓烈的酒气熏得他眼睛发酸。他下意识地想推拒:“赵镇长,这…这怎么行?您的…”
“少废话!”赵前进不耐烦地打断他,嗓门陡然拔高,震得陈青禾耳膜嗡嗡作响,引得门房里探头探脑的老吴头赶紧缩了回去。“小子!听好了!”他往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浓烈酒气的压迫感几乎让陈青禾窒息。
“去了县里,给老子把腰杆挺直喽!”赵前进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用榔头砸进木头里,“甭学那些个钻营拍马、见风使舵的怂包软蛋!该顶的时候,就给老子硬气地顶上去!别他娘的畏畏缩缩,丢了咱石壁爷们的脸!”
他喘了口粗气,黑脸膛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锁住陈青禾:“听见没?!是爷们儿,就干了它!”
陈青禾捧着那个沉甸甸、酒气冲天的搪瓷缸子,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祝福?警告?还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认可?名单上“粗暴敛财”四个血红的字在脑海里疯狂闪烁,与眼前这个塞给他破缸子、吼着让他“挺直腰杆”、“别当怂包”的暴躁副镇长形象,产生了剧烈的、近乎撕裂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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