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里,那部老旧的黑色摇把电话听筒歪在桌上,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
陈青禾颤抖着手拿起听筒,冰凉的塑料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丝。“喂…王局?我是陈青禾…”
“陈青禾同志!”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低沉、严肃、带着明显不悦的男声,正是县农业局副局长王海潮!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们石壁乡的菌菇项目进展报告呢?!昨天就通知上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啊?!”
劈头盖脸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陈青禾被问得一愣。报告?昨天张爱国确实提过一嘴,但当时他满脑子都是野猪岭废窑和那截毛线,根本没顾上!那份报告…好像还在他抽屉里…只写了个开头!
“王局…那个…报告…正在整理数据…有些细节需要再核实一下…”陈青禾硬着头皮,试图搪塞过去,声音干涩发虚。
“核实?!核实什么?!”王海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省里专家组下周就要下来调研!重点就是看你们这个灾后自救的创新项目!现在连个像样的报告都拿不出来?!你们石壁乡的工作效率就是这样?!张爱国呢?!他是干什么吃的?!让他接电话!”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峦般压来!陈青禾只觉得头皮发麻!王海潮的怒火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省里专家组!下周就来!这要是因为报告没交捅了篓子…张爱国绝对会把所有屎盆子都扣他头上!赵前进那只摔碎的搪瓷缸子就是前车之鉴!
“张…张主任他…刚出去…王局您放心!报告…报告我马上弄!最迟…最迟明天一早!一定送到您办公室!”陈青禾几乎是吼出来的保证,声音带着破音。
“明天一早?!”王海潮的声音冷得像冰,“陈青禾!我告诉你!这份报告!关系到你们石壁乡能不能抓住这次省里扶持的机会!关系到你们这个项目还能不能继续搞下去!更关系到你个人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问题!今晚!必须!给我传真过来!我要看到详细的进展!数据!成果!问题!一个都不能少!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王局!今晚一定传!”陈青禾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在王海潮冰冷的威压下嘎吱作响。
“哼!”王海潮重重哼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冷冷丢下一句:“别再给我出幺蛾子!”便“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陈青禾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值班室冰冷的长条木凳上,握着听筒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被汽油浸透的夹克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如同裹着一层冰冷的蛇蜕。
王海潮…名单上“疑似大贪”…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急切地索要报告…真的是为了省里调研?还是…另有所图?想借机插手?或者…是想通过报告,摸清菌菇项目的底细?甚至…是想找到什么漏洞,彻底掐灭这个项目?!
笔记本的警告和现实的巨大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死死困住!
不行!报告必须交!但…绝不能交一份完整的、真实的报告!尤其是关于荧光菌丝那部分模糊但价值巨大的发现!更不能让王海潮这个“疑似大贪”掌握项目的核心数据和潜在价值!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陈青禾混乱的思维!
破坏!必须破坏掉报告里最关键的部分!让王海潮看到的,是一份残缺的、无法体现真正价值的垃圾!
他猛地站起身,冲回自己那间弥漫着汽油、灰尘和死亡气息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目光落在办公桌抽屉上。那份只写了个开头的菌菇项目进展报告草稿就躺在里面。
他扑到桌前,猛地拉开抽屉,一把将那份薄薄的、写满潦草字迹的稿纸抓了出来!纸张边缘还沾着一点他之前慌乱中蹭上的油墨污渍。
他抓起桌上那瓶廉价的蓝黑墨水!墨水瓶的玻璃壁冰凉刺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冲上头顶!巨大的风险感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在他心中激烈碰撞!
笔记本上“王海潮(县农业局副)—疑似大贪!”的猩红大字如同鬼火般在眼前幽幽飘荡!王海潮那冰冷严厉的威压犹在耳边!还有门外那渗入的汽油…那如同鬼魅般的脚步声…
“妈的!死就死吧!”陈青禾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他猛地拔开墨水瓶的木塞!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手腕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决绝!将整瓶墨水!朝着桌上那份摊开的报告草稿!狠狠!泼!了!下!去!!!
“哗啦——!!!”
深蓝近黑的墨汁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狠狠砸在脆弱的稿纸上!
纸张如同脆弱的宣纸遇到暴雨,瞬间被汹涌的墨汁彻底浸透、吞噬!字迹在浓稠的墨色中扭曲、变形、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墨汁迅速蔓延,浸透了下面垫着的几份文件,在破旧的木头桌面上肆意横流,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烈化学气味的墨色沼泽!
一瓶墨水!一滴不剩!
那份承载着巨大压力和潜在价值的报告草稿,连同下面无辜的文件,瞬间化为一片狼藉的、无法辨认的墨色废纸!
陈青禾握着空墨水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桌上那片刺眼的墨色狼藉,看着自己手上、袖口上溅满的墨点,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荒谬感席卷全身。
破坏了。
他亲手毁掉了可能带来机遇、也可能带来灾难的东西。
用最笨拙、最彻底的方式。
他瘫坐在椅子上,冰凉的墨水瓶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墙角那堆覆盖着汽油污渍的旧报纸山边缘。
瓶口残留的墨汁,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深蓝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声音急促而规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腔调!
“陈青禾同志!开门!县纪委!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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