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巅,寒潭如镜。
孙思邈的白发在夜风中散开,道袍猎猎作响。他手中握着那枚从忘忧居带出的金线螺,螺壳上的金纹在月光下如同活物般蠕动,映得他枯瘦的手指也染上几分诡谲的金色。
潭水无风自动,泛起细密的波纹。
"出来吧。"老道的声音低沉如古井,"三百年了,还要躲到几时?"
水面"哗啦"一声裂开,青衫书生踏波而立。月光穿透他的身体,在潭面上投下一道没有实体的虚影。他的面容与孙思邈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一颗殷红如血的泪痣,袖口隐约可见火焰纹的暗绣。
"师兄。"书生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脆响,"你的头发......全白了。"
孙思邈的左腕铜镯突然发烫,烫得皮肉"滋滋"作响。老道却纹丝不动。三百年来第一次,他主动摘下了这枚刻着火焰纹的铜镯。
"咣当——"
铜镯坠地的刹那,寒潭水面骤然结冰。冰层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师弟。"孙思邈的嗓音沙哑得不像活人,"当年师父用七星钉魂术将你封在潭底,是盼你祛除蛊毒......"
书生虚影突然凝实三分,露出真容——那张与孙思邈七分相似的脸上,此刻爬满金丝纹路,连睫毛都化作了细密的金线。
"可你每月初七都来加固封印!"书生指尖划过自己透明的脖颈,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勒痕,"用我的本命蛊炼药,很痛快吧?"
"当年你为求长生,甘愿被金蚕蛊寄生。"老道的声音里压着三百年的痛楚,"师父将你囚在寒潭底,是望你回头......"
书生轻笑,虚影掠过水面,停在老道三尺之外。他伸手想碰孙思邈的脸,指尖却穿体而过。
潭底突然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水面炸开数丈高的浪花,露出深处若隐若现的青铜棺——七根刻满符文的锁链破水而出,末端拴着的青铜棺椁已布满裂痕。棺盖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金液,滴在冰面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孙思邈的白发无风自动,枯瘦的双手结出"天罡镇魔印"。可法印刚成,老道突然咳出大口黑血——血里竟有金丝游动!
孙思邈突然摘下左腕铜镯。
"铛——"
铜镯坠地的声响竟似古刹钟鸣,震得整座终南山簌簌颤抖。老道枯瘦的身躯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嘴角溢出一缕蓝血,而那书生的身影却彻底凝实!
"你......"书生惊愕地看着自己有了实体的双手,"竟自毁本命法器?"
"当年我欠你的。"孙思邈抹去嘴角血迹,从袖中抖出七根金针,"今日,该还了。"
第一根针扎入自己百会穴时,寒潭四周的古松突然无风自动,松针如雨坠落,每一根都泛着诡异的蓝光。
书生袖中飞出万千金丝,在空中交织成网。
"你以为,没有铜镯压制,我就杀不了你?"
金丝触及松针的刹那,"轰"地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过的地方,岩石化作齑粉,草木尽成飞灰。孙思邈的道袍瞬间被烧出十几个窟窿,露出里面爬满蓝纹的枯瘦躯体。
"看啊师兄!"书生在火海中张开双臂,"这才是真正的长生——"
话音未落,老道突然将第七根金针刺入自己心口!
"噗!"
一口心头血喷在书生脸上。那血不是红的,而是泛着金光的蓝,血中裹着密密麻麻的冰魄针——正是当年封印青铜棺的钥匙!
书生发出非人的尖啸,金丝网寸寸断裂。
他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像般扭曲变形,最终"哗啦"一声散成千百只金蚕蛊虫。虫群扑向孙思邈,却在触及他心口金针时纷纷自燃,化作漫天金粉飘落寒潭。
潭底的青铜棺突然安静下来。
孙思邈踉跄着走到潭边,拾起那枚铜镯。镯身裂开一道细缝,内侧火焰纹已模糊不清。他望向忘忧居方向——那里的夜空正被火光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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