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蓝光让基因序列在屏幕上显得格外清晰。颜嫣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集中注意力分析这组CRISPR编辑后的癌细胞基因数据。Dana-Farber癌症中心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她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颜，这个测序结果你看一下。"马克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将显示器转向她，"第三组数据突变率异常高。"
颜嫣伸手去拿笔，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钢笔从她指间滑落，在金属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她皱了皱眉，再次尝试握笔，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像被无形电流击中般剧烈颤抖。
"你还好吗？"马克的声音忽远忽近，"嘴唇都白了。"
"没事..."颜嫣挤出一个微笑，却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袭来。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更可怕的是，她的大脑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吱吱"声，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静电噪音，但只在她颅腔内回荡。
视野骤然缩小，眼前闪过一片黑白雪花点。那一瞬间，她感觉有高压电流穿过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
"颜！"马克的呼唤仿佛从水下传来，"需要叫救护车吗？"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实验服。颜嫣摇摇头，强迫自己深呼吸。"低血糖而已...吃过午饭就好。"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马克递来的水杯在她颤抖的双手中泛起细密波纹。这不对劲，心慌的厉害，身体停止不了抖动！
中午，颜嫣婉拒了同事们的午餐邀请。请假回家，推开门异常的寂静让她心头一紧。通常这时，柳嫂应该正在厨房翻炒着她最爱吃的蒜蓉西兰花，收音机里放着那些老掉牙的民歌。
"柳嫂？"颜嫣的呼唤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
卧室方向传来慌乱的碰撞声。她放下背包走向声源，却在走廊上僵住了——柳嫂的房门大开，一个半满的行李箱摊在床上，几件叠好的衣物整齐得刺眼。
柳嫂正从衣柜前转身，手里攥着去年生日颜嫣送她的真丝围巾。看到门口的颜嫣，她像被定格般僵住，围巾从指间滑落。
"嫣嫣......"柳嫂的声音干涩得不自然。
颜嫣的视线在行李箱和柳嫂之间来回移动，胸口那股被攥紧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打算去哪？"她的声音尖利得陌生，"你要去哪？"
柳嫂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边缘。"家里来电话....."
"出什么事了？"颜嫣的声音开始发抖。
柳嫂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压抑着呜咽声。"你爸..."她喉头滚动，"你爸被……炸死了！"
这句话像冰水浇在颜嫣头上
"我爸怎么会被炸死？"颜嫣逼近一步，"柳嫂，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爸怎么了，小川昨天刚回去看爸爸？"
柳嫂布满皱纹的手紧紧交握。"不问了，咱们现在回国，好不好..."
颜嫣踉跄后退，撞上衣柜。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柳嫂突然冲过来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嫣嫣，你爸他..."柳嫂的泪水打湿她肩头，"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咱们回家看看爸爸看看小川..."
颜嫣感到全身的血液凝固成冰。像木偶一样，看着柳嫂把东西打包好，领着她坐上赵明远安排的人带他们去机场，那人把登机手续办好，送她们上飞机才走。
十二个小时的航程，对颜嫣而言，是一场无休止的凌迟。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想起爆炸的冲击波；每一次机舱灯光明灭，都让她仿佛看到火光冲天。她无法思考，无法流泪，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颅腔内永不停歇的噪音。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毫无知觉。柳嫂试图喂她一点水，她只是机械地吞咽，眼神空洞地望着舷窗外漆黑的云层，仿佛那里藏着吞噬父亲的深渊。
飞机终于开始下降。失重感带来的眩晕让颜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机轮重重触地，巨大的摩擦声传来时，她身体猛地一弹，仿佛那爆炸就发生在脚下。柳嫂死死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到了...嫣嫣，我们到了...回家.....”
她的感官似乎被那刺耳的脑内噪音屏蔽了，世界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扭曲的声音。她看到有人举着牌子，上面是她的名字，旁边站着一个面容憔悴、眼睛红肿的男人——是小张。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深色西装、表情肃穆的人，看起来像是赵明远公司的人或官方人员。
“嫣姐！”小张看到颜嫣，立刻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悲痛，但在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后面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他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握住了颜嫣冰凉的手，那双手抖得厉害。
“颜小姐，节哀顺变。”一个西装男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公式化，“我们是赵总安排来接您的。车在外面，直接送您回家还是去严宅？”
“我去看爸爸？”颜嫣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小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低下头，肩膀剧烈耸动：“走吧”
到家门口下车看到眼前的一幕，脑海里不由得想象出父亲被炸的画面。
突然感觉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彻底断了。颅内的电流声骤然拔高到顶点，尖锐得仿佛要刺穿她的天灵盖！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旋转、扭曲、变形。小张悲恸的脸、柳嫂焦急的呼唤、西装男模糊的身影、机场明亮的灯光...所有的一切都融化在刺眼的白光里，然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嫣嫣——！”柳嫂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巷子口的寂静。。
“嫣姐！”小张惊骇地扑上去想接住她。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颜嫣仿佛又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光，以及火光中...父亲最后望向她时，那模糊却决然的眼神。
黑暗，终于给了她片刻的宁静，将她从这残酷到极致的现实中暂时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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