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敲打着市立民俗博物馆的玻璃穹顶,发出细密而压抑的声响。夜已深,馆内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应急灯带勾勒出展厅内奇形怪状展品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纸张、干燥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值班室的门虚掩着,老保安孙福蜷缩在监控台前的椅子上,布满皱纹的脸死死抵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凝固着人类极限的惊怖,嘴角扭曲成一个无声尖叫的弧度。一只干枯的手向前伸出,痉挛的指尖离那个紧急呼叫按钮只有毫厘之遥。
“死者孙福,六十二岁,博物馆资深夜班保安。初步尸检排除外伤、中毒及突发疾病可能。”赵志刚低沉的声音透过林默的手机传来,背景音是警笛的余韵和雨声,“死因…高度疑似惊吓过度导致的心源性猝死。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
林默站在博物馆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雨水顺着他的夹克下摆滴落,在地砖上洇开深色的印记。槐树灵木芯在贴身口袋里散发着温润厚重的暖意,像一块沉入丹田的暖玉,丝丝缕缕地滋养着他因凶宅直播而消耗过度的精神。他抬头,目光穿透明亮但冰冷的人造光线,落向二楼那个名为“巫傩遗风”的专题展厅入口。那里,一股极其隐晦、带着腐朽甜腥和无数微小生灵绝望嘶鸣的怨毒气息,如同沉在水底的墨,正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冰冷地缠绕着整栋建筑。
“监控呢?”林默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清晰。
“十一点零三分,孙福例行巡馆,进入‘巫傩遗风’厅,一切正常。十一点四十一分,监控画面出现剧烈雪花干扰,持续约三分钟。干扰消失后,孙福就已经是这个姿势了。”赵志刚顿了顿,语气凝重,“技术科初步判断,干扰源…似乎来自展厅内部。林默,这事透着邪性,我需要你专业的判断。馆长和相关负责人已经在馆里了。”
“明白。”林默挂断电话。邪性?不,那是沉淀了数百年的死亡瘟疫,被愚蠢地从地底唤醒,正在贪婪地呼吸着现代都市浑浊的空气。他深吸一口气,槐木芯的暖流在经络中加速流转,驱散着那瘟疫气息带来的本能寒意,迈步走向二楼。
“巫傩遗风”展厅光线幽暗,刻意营造出古老神秘的氛围。玻璃展柜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狰狞或肃穆的面具、褪色的神图、斑驳的法器。馆长王振山是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学者,此刻脸色煞白,旁边站着负责这次特展的年轻研究员周倩,眼圈通红,显然刚哭过。几个警察正在小心翼翼地拍照取证。
“林先生!您可算来了!”王振山看到林默,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带着颤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师傅他…”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展厅中央一个独立的、打着重光的高大玻璃展柜。柜内,一张青铜面具静静地悬浮在黑色丝绒衬垫之上。面具造型极其古拙狰狞,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额头凸起如瘤,双目空洞深陷,獠牙外翻,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牵扯,形成一个似笑非笑、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面具表面覆盖着一层铜绿,却掩盖不住一种深入骨髓的污秽与怨毒。那股腐朽甜腥、混杂着无数绝望哀鸣的死亡气息,正是从这面具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个面具,”林默的声音在寂静的展厅里异常清晰,指向那青铜傩面,“哪来的?”
周倩被林默的目光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回答:“是…是这次特展的核心展品之一,编号N-07。据捐赠记录和我们的研究,它来自滇西南一个几乎消亡的古老部族‘黑傩部’,年代推测在明末清初。是他们大傩祭仪中,‘疫鬼’的扮演者所佩戴的核心法器…”
“疫鬼?”王振山喃喃道,似乎想起了什么尘封的资料。
“不止是扮演。”林默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那狰狞的面具,“它本身就是容器。里面封存的,不是戏剧角色,是真实存在过的东西——一场席卷整个部落,甚至可能波及更广区域的、由古老邪异病菌引发的恐怖瘟疫!在死亡达到顶点、绝望怨念最浓时,被部落最后的大巫,以全族残余的生命和魂灵为祭,将那股代表着瘟疫本源的怨毒意识,强行剥离、封禁进了这具象征疫鬼的面具之中!这是封印,不是文物!”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周倩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封…封印?那…那孙师傅他…”
“它被挖了出来,离开了供奉它的祭坛和仪式环境,被当成普通文物展示在这里。”林默的声音冰冷,“没有香火安抚,没有特定的祭祀频率压制它的躁动。就像一个被强行拔掉塞子的高压气罐。你们把它放在聚光灯下,让无数好奇、无知、甚至带着负面情绪的目光注视它…这些,都成了刺激它、唤醒它的养料!昨晚,它积蓄的力量终于冲破了这脆弱的玻璃牢笼,泄露了一丝…仅仅一丝最纯粹的‘疫病之怖’,就足够碾碎一个毫无防备的普通人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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