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张彩凤是民办教师,放暑假回家时听说了这事。她不信邪,拽着父亲去村卫生室检查,却在抽血时看见老人手臂内侧有片青色胎记,形状像朵六瓣花——而根据族谱记载,二叔张守仁出生时,左小臂上就有朵梅花胎记。
“媳妇,这到底咋回事?”彩凤的丈夫低声问,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年初时爹莫名消失三个月,当时都报警了,警察寻找无果后来还是他自己回来的。“咱爹消失的那三个月,到底去干啥了?该不会是在那时候…”彩凤丈夫忍不住问道。
张守义消失是在春天。那时他说去县城寻老友,结果三个月没音信,回来时瘦得脱了相,腰间多了个牛皮囊,里面装着半瓶黑红色的液体,问他是什么,只说是“治腿疼的药酒”。
“彩凤,你哥他们死的蹊跷啊……”
某天夜里,张守义突然清醒了片刻,抓住女儿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垢,“三十年前,我跟你二叔去后山打猎,他掉进天坑,我……我没救他……”
话音未落,老人又开始胡言乱语,喊着“守仁哥”“我错了”。彩凤夫妻面面相觑。
二叔是在后山天坑出的事,莫非哪里有问题?一天晚上彩凤夫妻壮着胆子打着手电筒去后山找天坑,却在半路上看见父亲跪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的字被苔藓覆盖,隐约能辨出“张守仁”三个字——那是家里从未提起过的二叔的墓,不知为何竟在离家三里远的乱葬岗。
彩凤夫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敢声张,第二天便去找王瞎子了。
“看来,他这是把自己的魂卖给夭折的兄弟了。”王瞎子听完彩凤的描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当年张守义见死不救,心里有愧,不知被啥人点了‘逆伦穴’,现在是他兄弟借他的身子来讨债呢。”
“自己儿子祸害完了,现在轮到孙子了,难道一个不留吗!”彩凤的母亲哭着抓住瞎子的袖子,“他现在对着我大孙子小宝磕头喊‘爷爷’,小宝都发烧三天了!”
王瞎子叹了口气,从褡裢里摸出三道符:“今晚你们悄悄带我到你们家,子时,让你儿媳妇把一道符贴在门框上,再把守义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用火烧了撒在后门口。记住,千万别让守义看见符纸,否则……”
李桂兰攥着符纸的手全是汗。子时将近,她悄悄摸到公公窗前,想看看他睡了没有,却听见屋里传来“咔咔”声,像是有人在啃骨头。她透过窗缝望去,只见张守义正跪在床上,对着墙上的影子磕头,而那影子分明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手里还拿着杆玩具枪——正是小宝满月时,张守义去镇上买的。
“爷爷,我疼……”张守义的声音变成了孩童的尖细嗓音,“你救救我,坑里有水,好冷……”
李桂兰再也忍不住,尖叫着冲进堂屋,把符纸拍在门框上。张守义猛地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突然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彩凤和丈夫闻声赶来,只见老人的脸在月光下不断变幻,时而苍老,时而年轻,最后竟变成了张建军的模样。
“符纸!快把符纸贴他背上!”王瞎子赶紧喊道。彩凤把符纸塞进桂兰手里。李桂兰哆嗦着往张守义背上贴,却被他挥手打掉。混乱中,牛皮囊从老人腰间掉落,里面的黑红色液体泼在符纸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腾起的烟雾里弥漫着腐肉味。
“他喝的不是药酒,是尸油!”王瞎子闻了便知。果不其然,彩凤的丈夫踢开牛皮囊,里面滚出几根指骨,指节处还沾着未腐的皮肉,
“后山的天坑……怕是被他改成了养尸地!”说到这,瞎子脸色煞白了起来。
张守义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那声音混着男女老少的音色,像无数个灵魂在同一具身体里嘶吼。
“快拿粗盐扑他!还来得及!”瞎子大声指挥道。
李桂兰听到,咬咬牙冲进储物间,拿出平时腌菜用的盐缸,将整缸粗盐倒在老人头上。
“啊——”张守义惨叫着倒地,皮肤接触到盐粒的地方冒出青烟,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尸斑,很快他便不能动弹了。彩凤惊恐地发现,父亲的右手小指不知何时断了,断面处露出白色的骨茬——而根据张建军生前的描述,二叔张守仁小时候摔断过小指。
“他其实早就死了,现在是具借尸还魂的活死人!”王瞎子道“必须毁了他的魂!”
桂兰按照瞎子的指示,提出了一把菜刀。当啷一声,菜刀劈在张守义手腕上。老人却没有躲闪,反而咧开嘴笑了,断指处渗出黑血,泛着恶臭。
天亮时,张守义的尸体被埋在乱葬岗。李桂兰用黑狗血浇了坟头,又在四周撒了糯米。小宝的烧退了,却从此看见穿灰布衫的老人就会尖叫。
三个月后,村里来了个云游道士。他路过张守义的坟时,驻足良久,对围观的村民说:“此墓怨气极重,你们看这坟头的草,竟全是朝着东北方生长——那是后山天坑的方向。”
有人问是不是要迁坟,道士却摇摇头:“晚了。当年张守义为了掩盖见死不救的罪行,用邪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刻在弟弟的骨头上,又用尸油养魂,妄图让弟弟替他承受因果。哪知道天理循环,他的子孙成了活祭,现在他的魂被困在天坑里,每日被百鬼啃食,却永远死不了……”
道士走后不久,槐树村下起了罕见的暴雨。后山传来隆隆巨响,像是山体在开裂。李桂兰抱着小宝躲在屋里,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声,那声音一会儿是张守义的,一会儿是张建军的,最后竟变成了幼童的啼哭声,混在雨声里,像在唱一首送魂的丧歌。
雨停后,有人去后山查看,发现天坑已经被泥石流填平,只露出半截生锈的玩具枪,枪管里卡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张守义”三个字,却被划了无数道血痕,像是有人在下面拼命挣扎。
从那以后,槐树村再也没人见过穿灰布衫的老人。但每到雷雨夜,总有人听见村后传来磕头声,一声比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不停地叩首,向某个永远无法原谅他的人,祈求着永远得不到的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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