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声从残破的钟楼传来,顾长安抱着永宁滚落在玄武门西侧的藏兵洞内。洞壁上插着的火把将熄未熄,光影在永宁惨白的脸上跳动。她心口的桃木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每动一下就有混着草籽的血沫从唇角溢出。
"别说话。"顾长安撕下里衣布料按住她伤口,布料瞬间被染成诡异的青绿色。右肩的藤蔓已经蔓延到手肘,细小的叶片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西域见过的胡杨——也是这样在荒漠里挣扎着生出枝叶,最终化作不朽的枯木。
永宁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腕骨。她指尖冰凉,却在触到顾长安皮肤时激起一阵灼痛。借着摇曳的火光,顾长安看见自己手腕内侧浮现出细密的龟甲纹,与永宁教过的一模一样,只是纹路间渗着淡绿色汁液。
"听…"永宁的喉间发出气音。远处叛军的喊杀声里,果然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骨笛声。顾长安浑身一震——是青梧!那曲调分明是《折杨柳》的变奏,去年上巳节他们三人在曲江池畔,永宁还笑说这调子太悲。
洞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顾长安屏息贴在石缝处窥看,只见三百尸骨正列队穿过瓮城。它们关节处缠绕的金箔相互碰撞,竟奏出《霓裳》的节拍。更骇人的是每具尸骨天灵盖上都生着嫩芽,在月光下舒展叶片。
"第七步…"永宁突然睁大眼睛。顾长安顺着她视线看去,尸骨队伍正好踏在血绘虎符的"凤凰右翼"位置。领头的尸骨突然转身——那张腐烂过半的脸,赫然是去年战死在潼关的顾家旧部张校尉!
怀中的铜钥匙突然发烫。顾长安掏出来时,发现原本锈蚀的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纹路。永宁挣扎着用染血的手指划过钥匙凹槽,血珠立刻被吸收,钥匙顶端"咔"地弹开,露出里面微型日晷般的机关。
"子时…三刻…"永宁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过。顾长安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当年工部为贵妃特制的更漏钥匙。他猛地抬头看向洞外月光——按照影子长度,距离太子说的时辰只剩不到半刻!
尸骨队伍突然停下。顾长安看见它们齐刷刷转向皇城方向,下颌骨开合发出"咔嗒"声。这声音与远处春明门的爆炸声混在一起,竟形成诡异的和声。最前排的尸骨突然跪地,腐烂的手掌拍打地面,每拍一下就有绿色汁液从砖缝渗出。
"它们在画阵图…"顾长安喉头发紧。那些汁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勾勒出的线条与永宁玉坠里藏的顾府地图完全一致。而阵眼位置,正是当年顾家埋藏《秦王破阵乐》谱系的祠堂暗阁。
永宁的手突然垂落。顾长安慌忙去探她脉搏,却摸到个硬物——她贴身戴着的玉坠不知何时裂成两半,里面掉出片薄如蝉翼的金箔。借着火光细看,金箔上蚀刻着微缩长安城布局,而玄武门位置标着个小小的"商"字。
"将军可还记得…"永宁气若游丝,染血的指尖在金箔上划动,"那年七夕…你教我认的…二十八宿…"她的手指停在"角宿"位置,那里有个针尖大的凹点。
顾长安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半块虎符。当虎符边缘的金线与金箔上的"角宿"重合时,整张金箔突然浮现出立体纹路——这分明是太子书房那具长安城沙盘的微缩版!而更可怕的是,此刻沙盘上正有三百个绿点向太极宫移动,轨迹与《霓裳》舞谱分毫不差。
洞外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顾长安透过石缝看见太子站在城楼,手中金弩对准的竟是夜空中的月亮!月光照在弩机上,反射出的光斑正好落在血绘虎符的"凤凰眼睛"位置。那具焦尾琴的残骸突然立起,断弦无风自动。
"原来如此…"顾长安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藤蔓已经蔓延到指尖,此刻正疯狂生长,细小的枝丫刺入地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枝丫竟与砖缝里的绿色汁液产生共鸣,将地下的白骨阵图一点点映照在洞顶石壁上。
永宁突然剧烈咳嗽。顾长安低头时,看见她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种子。这些种子一接触空气就迅速发芽,藤蔓缠绕着组成个微型阵图——正是《秦王破阵乐》第七段的队形变化!
"商音…破阵…"永宁的瞳孔开始扩散。她颤抖的手指蘸血,在顾长安掌心写下"未央"二字。这触感让顾长安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永宁也是这样在他掌心写字,只是那时写的是"长乐"。
怀中的铜钥匙突然发出蜂鸣。顾长安惊觉钥匙表面的日晷指针已指向子时三刻!几乎同时,整个玄武门地面开始震颤,那些绿色汁液绘制的阵图发出刺目亮光。三百尸骨齐声嘶吼,腐烂的声带竟发出完整的《霓裳》合唱。
太子在城楼上张开双臂。月光下能清晰看见他脖颈处蔓延的树枝状血管,与顾长安右臂的藤蔓如出一辙。更骇人的是他心口位置——衣襟裂开处,赫然插着半截桃木钉,钉尾的"长乐"二字正不断渗出绿色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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