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清晨,露水还凝在梧桐叶的脉络里。赵环蹲在幼儿园施工现场的树洞前,指尖拂过洞口边缘皲裂的树皮,像触摸一段被时光揉皱的往事。三天前,为了保住这棵百年梧桐,他不得不将幼儿园的活动区设计方案推翻重画,此刻施工队正在移除表层土,而他却在树洞深处摸到了一叠被潮气浸得发软的纸页。
“赵工,甲方又来催了,说这棵树至少占了二十平米的可售面积。”项目经理的对讲机在身后响起,电流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赵环没有回头,只是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叠纸——泛黄的宣纸上用铅笔勾勒着星空天窗的草图,边角处还写着“1998.10.23”的日期,正是他遗失十年的少年手稿。
十年前的秋夜,十五岁的赵环曾在这棵梧桐树下画过同样的天窗。那时他刚因为在数学作业本上画穹顶遭到父亲责骂,图纸被撕成碎片后,他赌气将残页塞进了树洞。此刻指尖触到纸页上模糊的铅笔痕,那些被父亲斥为“不务正业”的星轨线条,竟与他现在设计的幼儿园采光井弧度惊人地相似。
“赵工!”项目经理的声音更近了,皮鞋踩碎落叶的声响让赵环想起父亲当年撕毁图纸时的脆响。他将残页小心地塞进文件袋,站起身时,看见梧桐树冠的缝隙间漏下几缕晨光,在地面投下铜钱似的光斑,其中一缕恰好落在他的设计图纸上,将“星空天窗”四个字照得透亮。
“告诉甲方,这棵树的根系延伸范围我已经用3D扫描做了模型,任何破坏都会影响建筑地基。”赵环的声音比平时更冷,他想起昨晚熬夜修改方案时,特意在天窗边缘设计了一圈仿梧桐叶的镂空雕花,“另外,活动区的塑胶地面改成防腐木,留出树池做自然教育角。”
项目经理皱着眉记录,笔尖在本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甲方说你这方案越来越像行为艺术了,他们要的是能快速回款的标准化设计。”一阵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赵环抬头望去,只见几片金黄的叶子正打着旋儿落下,其中一片恰好粘在他的图纸上,叶脉的纹路与他画的结构线形成奇妙的重叠。
“标准化是混凝土的逻辑,不是孩子的。”赵环轻轻拂去叶子,却在叶尖发现一滴晶莹的露水,“你看这棵树,它生长了一百年,每圈年轮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我们设计的空间就必须像积木一样重复?”他想起父亲抽屉里那张未完成的自建房图纸,所有家具都被精确到毫米,却找不到一扇能看见星星的窗。
中午时分,赵环在工地食堂吃饭,不锈钢餐盘里的炒青菜被切成整齐的小段,让他想起父亲做的早餐——永远是正圆形的煎蛋和等腰三角形的牛排。他拿出那叠从树洞找回的残页,纸页上的星轨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其中一颗星星的位置被当年的自己画得特别大,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要让光在这里转弯”。
“赵工,你在看什么?”新来的实习生凑过来看,“哇,这星空天窗的想法太酷了!我上次在国外看到个儿童博物馆,也有类似的设计……”赵环打断他的话:“这不是模仿,是找回。”他指着图纸上那个被放大的星星,“十年前我就想做这样的设计,却被当成不切实际的幻想。”
实习生吐了吐舌头:“我爸也总说我学建筑是不务正业,说不如去学金融赚钱。”赵环看着眼前这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职场时的样子——为了保留旧厂房的锈蚀梁柱,在甲方会议室据理力争,最后却只能在设计稿角落画下带指纹的陶土块简笔。
下午,赵环带着施工队调整基础桩的位置,全站仪的十字准星在梧桐树干上投下红点,像一颗人工制造的星星。他忽然想起郭静——那个他还不认识的陶艺家,此刻是否正在某个角落收集落叶做陶艺肌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压了下去,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纸,却发现十年前画的星轨,正与现在的建筑轴线形成精确的几何关系。
“赵工,桩位调整会增加十五万成本。”施工队长的话将他拉回现实。赵环蹲下身,捡起一块被挖出的树根残段,截面的年轮像极了他设计的天窗格栅:“成本可以从装饰材料里省,但这棵树不能动。”他想起父亲常说的“工程思维”——所有事物都可以用数据衡量,却唯独忽略了那些无法量化的情感重量。
傍晚,夕阳将梧桐叶染成琥珀色。赵环独自坐在树洞前,展开那叠残页与新设计图对比,发现当年画的天窗弧度,恰好符合儿童视线的最佳仰角。他拿出钢笔,在新图纸的空白处写下:“建筑的灵魂不在图纸上,而在树洞里,在星轨中,在孩子们抬头看见光时的瞳孔里。”
这时,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电话:“环环,你爸今天去看了你设计的社区花园,说那些长椅的弧度坐着还算舒服……”赵环握着电话,看着树洞上方渐渐亮起的星星,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父亲的那句“还算舒服”,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多年来的固执与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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